“在英国,有三起,1979年,1982年,1991年,手法基本相同,一丝不挂,吊起来。”
“他应该高学历,有一定财力的人。在七几年能去英国,在英国过着稳定的生活。”
魏强想起来,高芊芊说过,七几年去过英国读书。真的是她吗?
“他至少60多岁了?”魏强说道。
“他也可能收了徒弟。”
魏强不知道如何消化掉。就算她不会死,可如果被盯上了,会有多少人想消灭她。该怎么办。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能与全世界为敌。
“他还会杀人。不会停手的。”陈昊断定到。
“我还得给公司送文件。哪天再陪你研究。”魏强匆匆离开。陈昊没有留人,盯着魏强的背影若有所思。
漫漫长夜,高芊芊看着星星发呆。魏强拿一瓶酒走过来。“客户送的,不错的酒。”
“事务所,很多工作吗?你看上去很累。”高芊芊接过酒杯。
“我今天见过陈昊。”
陈昊是谁?高芊芊想了一下,“我同桌?”
“嗯。”
“怎么了?”
“他,从英国回来,在做心理咨询工作。”
“干嘛,你不是让我看病吧。我多听话,哪都不去。”
“他……,我今天在他的办公室看到一些卷宗。”
“1973年,张国富……”
“是我。”高芊芊别过脸,不想骗他。
魏强没想到高芊芊这么快承认了。
“还有1975年,松山囤小学……”
“也是我。”
魏强不想再问了,“为什么,芊芊”
“都是以前的事了,答应你了,不杀了,干嘛提那些。”
“能告诉我,发生过什么,你经历过什么?”
高芊芊看着夜空,发生过的吗?高芊芊长叹一口气,那些回忆尘封太久了。
“我原名张小玉,生在常洲,那一年……”
她曾经也是那么单纯和美好,有父母,有手足,有爱郎。有理想,有情怀,可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张晓玉,她的第一个名字,生于1848年,常洲。她的父亲张生,是教书先生,文雅,讲究,家里不算富欲,却很精致。母亲慈爱,勤俭,还有一个弟弟,张世科。很小就跟着父亲在学堂读诗文。父亲说弟弟一定是个有作为的。父亲还给她说了一门亲,虽是商人,却一家人知书达理。他叫沈韵之是家中独子。她没见过,只是听旁人提起,说他是个善人,经常施舍灾民。父亲也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心系国家,是有为青年诸如此类。婚礼定在了1864年的秋天。她早早锈好了自己的嫁衣。每日抚摸,似乎触手皆是幸福。
我们也曾经是那么相信国家,相信法律,相信天道。直到那一切发生了。
那一年清军大败,一支只剩数百人的军队逃进常洲,这本来是保护百姓的政府军队。但是却变成了摧毁常洲城的死神军队。为了躲避起义军追杀。他们封了常洲城。所有人不可以离开常洲。也不准任何人进来。他们关了城门,城外唯一的路也给炸毁了。
这只军队本有五万人,被杀的只剩下这几百人。他们没有任何退路,义军占领周边所有城池。他们没有任何活路。退到了常洲城,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刚封锁常洲的时候,他们没有粮食,就要求百姓捐出粮食,以及生活物资,常洲并不太大,百姓也不过二千多人。封城之后也是家家物资紧缺。他们被困的越久越是疯狂,开始把不愿意交出粮食的百姓吊在竹竿折磨,逼他们交出家里的东西。收光了粮食,就要女人。他们把常洲城里适龄的姑娘囚禁起来。他们每天醉生梦死,残虐百姓取乐。
张晓玉的父母怕她被清军抓走,已经把她藏在地窖里三个月了。地窖并不大,吃喝拉都在这里。她每天只能在父母送饭的时候吸一口新鲜空气,和看到一缕阳光。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敢和父母有任何言语交流。如果她暴露了,不但自己会被抓到山上,她的父母也会被吊在竹竿上折磨而死。
这一天,外边很吵,妈妈在地窖上边小声说,“晓玉,听妈妈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千万记住了.”晓玉看不到妈妈的脸,可是她听的出妈妈的恐惧。
这几天,清军收到消息,起义军退了,他们可以逃出去了。所以他们挨家挨户的要求上交银两,家当。挨家收查,每查一家,就把这家人,一个一个吊在房梁上,再用刀割开双手和双腿的血管放血,逼问他们钱财在哪。就这样,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搜,一家一家的杀。那种母亲撕心裂肺哭孩子,孩子哭父亲的声音,在这个城里回当了几天几夜。每个最后选中的人,都要看着全家被吊起来放干血。
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到了晓玉的家里,她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母亲怕她被发现,不敢靠近地窖。先是打砸的声音,突然听到父亲的一声嘶吼。晓玉预感到有什么发生了。她咬着自己的手不敢哭出声,血和眼泪混在一起,从手背流了下来。过了一会,父亲又发出嘶吼,慢慢安静了下来。张晓玉此刻已经绝望,她预感到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窖突然亮了,她呆坐在地上,没有任何表情。有人把她拖了出来。“什么味,这么是猪圈吗。”
“咦,是个姑娘。哈哈。臭是臭了点,带回去洗洗还能用。”有个人过来拖着张晓玉往外走,经过前门的时候,张晓玉看到父亲,母亲,弟弟,被吊在房梁上,满身鲜血。张晓玉疯了一样冲过去,可是又被拉了回来,她长期关在地窖加上三天没有吃东西。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大吼着拼命挣扎却没有一点用,就这样被人拖出了院子。她就那样看着三个悬挂的尸体越来越远。
她被带到清军驻扎的地方。扔进了水池,泡了很久,又被扒光了衣服。她赤裸着身体被锁在一个房间里,床上有干净的棉被,可她只是坐在地上,尽管很冷,她依然那么坐着。天黑之后,进来一个人,身材魁梧,有肩甲。他哈哈大笑,提起裸体的张晓玉扔在了床上。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就压了上来。张晓玉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这样任由他的蹂躏。
她在这里呆了六天,换了六个不同的人,她已经麻木了。这天她被拖到院子,有人让他打包东西。那些应该是从各处收来的值钱点的东西,她和另一些被抓来的人要把这些东西装进箱子。所有人都在一件一件的装货,有人不小心弄掉,就会被打,晓玉不敢抬头,按着要求一件一件的装着。突然她在一堆东西里发现一台砚,她怎么会不认得,这是父亲每天都要磨的,她摸着砚台,一滴滚烫的泪掉在了砚上,很快被干掉的墨吸收了。“啪”张晓玉整个人被一鞭打倒在地上,砚台摔出好远。晓玉想去拿,后背被一只脚踢在踩上来,趴在地上。她根本动不了。她看着砚台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就在这时,突然踩在他背上的脚移开了。那人被撞开了。她看到了是沈韵之,那个站在阳光下朗诵诗词的人。那么美好的人,如今竞是这副样子。他满身是伤,本是精致的长衫已经破不遮体满是血污。被撞开的清军起身就是一脚,把沈韵之踢出三米远,追过去用鞭子不停的狠抽。张晓玉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了过去,扒在沈韵之的身上,替他挡着鞭子。那人停止了抽打,抓着张晓玉的头将她提了起来,“哟,怎么,这是你的情郎?”这时过来几个人按住了沈韵之。
“想玩是吗,好啊,老子陪你们玩点刺激的。”
沈韵之被扒光衣服绑在木桩上,张晓玉一直被抓着头发看着。“今天就让你们一起看着,我怎么玩弄你们。”
院子里站满了人,有清军,有萎靡的百姓。张晓玉和沈韵之就这样一丝不挂的示众。“英雄救美,呸,今天就当着你女人的面,让她看看,你也当回娘们。”
张晓玉就这样被抓着头发,看着沈韵之被他当众强奸。张晓玉看到沈韵之眼中的绝望。那双曾谈到理想闪闪发光的眼睛,已经没有了什么任何的颜色。他搞完沈韵之,又提起他,让他看着张晓玉被欺负。他们欢快的笑着。
这几天,张晓玉和几个姑娘都被拖到河边洗衣服。沈韵之被裸体吊在院子里三天了,今天晓玉经过的时候,他一动不动身上落满了苍蝇。
晓玉和几个姑娘被带到了河边,她知道这个河流到下边的瀑布,瀑布下边是心湖。晓玉看到河边有一段漂浮的枯木。她在心里演变了无数次的逃跑计划。这里河水很湍急,晓玉今天特意走到靠近枯木的一边来洗衣服。晓玉一边在河里洗衣物,一边在注意看管的人的动向。河水很凉,今天看管她们的两个清军看样子很累,站一会,就去河的另一边找地方坐着。晓玉知道时候到了。她快速跳进河里,抱着枯木,用刚洗的衣服把自己和木头裹一起,然后冲进河中心。人和木头顺流直下,速度很快。她抱着木头掉下瀑布时被回窝打进了瀑布的里面。重力的撞击,昏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瀑布外还有光亮。瀑布的声音太大,她听不到外边的动静,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找她。她不敢出去。瀑布深处漆黑一片,她不怕黑,她在地窖住了三个月,已经习惯黑暗。她摸着石壁往瀑布里的洞里走去。这个洞很长,她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她一分力气也没有。就靠着洞壁睡去,睡醒了,又走。渴了就舔石壁上的水。饿了就生洞里的吃四脚鱼。只要是清醒就一直走。这条黑暗的道路高高低低却很深很深。不知道走了多久,开始有了亮光,她到了光的地方也走到了暗洞的尽头。她到了一口天井的下边,天井有数百米高。阳光从天井上照进来,天井里有几棵小树,和大片水池,水池里有很多红色的石头。她在水池边,坐下来看着天。要死在这吗。终究还是要死吗。死在阳光下,也算个好的结局吧。她躺下来,看着天,看着漂过的云。她太累了,她好像在光的地方看到了妈妈的笑脸,爸爸在朝她点头,弟弟在叫姐姐。她想这样也很好,就这样吧,她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雨水打醒了,醒来时已经天黑了,她跑进洞里躲雨。她还活着,和罪恶的世界一起活着。雷雨声极大,她就这样呆坐到了天亮。下了这么大的雨,天井里没有积太多的水,都顺着暗流下沉了。她喝了地上的水,然后静静的听声音,四脚鱼会发出婴儿的哭声。这是唯一的食物。但是这里回音很大,只有水流的声音,和天上的鸟叫声。没有听到四脚鱼的叫声。她站起来,四处寻找。找了半天,偌大的天井下边一条四脚鱼也没有。水边只有很多红色的石头,她累的坐下来。刚一坐上红石头,突然她跳了起来,石头是软的。她握紧拳头平静了一会,试着伸手摸了一下,石头缩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又按到一个软的缩动的石头。张晓玉不敢动了,这是什么。会咬人吗。她静止了很久,石头没有再动。她捡了一个树枝,挫了一下红石头。石头缩动一下。再挫再动,挫了几个,也就是缩动一下。她大着胆子,小心意意的两只手捧住一块石头,拨动一下,好像不太重。她把石头翻了过来,想着应该是什么贝壳类的生物。但是翻过来没有壳,另一面也是红色的。她捧在手里捏了捏,会动的,像是活的。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没有手脚,也没有五官。又把它放回水里。然后跌坐在地上,又过了半天的时间,张晓玉真的太饿了。她强撑着身体回到暗洞走了一会,也没有四脚鱼,她怕没有体力回来,还是想死在有阳光的地方。她又走了回来。她想躺在天井下就这样等着死去吧。她躺着躺着,饿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天亮了,她是被饥饿和鸟叫声吵醒了。她没有力气不想动,就这样看着天井上飞过的鸟。她真的太饿了,泥土都吃的下。她用力翻了个身。扒在地上,看到水里的红石头。她用尽全力爬到最近的红石头跟前,这多像生日时吃的红鸡蛋那。反正也是要死的,还怕有毒吗。张晓玉没有犹豫一口咬了红石头,软软弹弹的,还带着点泉水的甜味。张晓玉豪不犹豫狼吞虎咽吃了半个。咬过的地方没有流出什么汁。她觉得有点力气了,抱着剩下的半块石头坐起来发呆。等她再低头的时候,发现石头被咬过的地方长回去了,又变成圆一些的样子,挫一下还是会缩动一下。张晓玉没有心情去想它是什么。就这样她每天抱着石头咬,吃饱了发呆。石头很耐饿,吃几口饱一天。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力气,也越来越有精力,她开始不想发呆,在天井里不停的转悠,要从天井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回到入口,她不敢回去。另一条路是从天井出去。可天井太高,她没有任何办法。天井里也没有任何可以用的工具。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寂寞,她开始发现,自己已经几天没有睡过觉了,也不觉得困。开始是因为饥饿吃石头,现在是因为无聊,只能不停的吃石头打发时间。天井上的树叶天始发黄掉落,又到秋天了吗。洞里却不觉得冷,她坐在水里抱着石头,看着天井,就这样发呆,已经很久了。她发现自己好像有好几天没吃石头了,连饿都不觉得了,也睡不着觉,她开始想自己真的还活着吗,她每天抱着红石头泡在水里。除了发呆,还是发呆,自己也变成石头了吗,她看看水中的倒影,还是自己,只是干净了,红润了,还有点胖了,脸圆圆的。“轰隆”一声巨响。又打雷了,闪电划过天井,井里回荡着雷声,雷电击中了天井上的树,有大段的树枝掉进井底。张晓玉从水里站起来,跑回了暗洞。还是呆坐到天亮。天井里多了一棵断了的树,应该是昨晚被雷中的,树的下边有一只小鸟,已经被树干压死了。看上去应该是昨天一起掉下来的。张晓玉拿起压的有点扁的鸟尸体,想想自己已经多久没吃过别的食物了。她拨了鸟的毛,清理了下内脏。用根树枝叉了起来,突然发现,根本没办法生火,这里很潮湿。她叹了一口气。生吃它吗,以前是饿的什么都能吃,现在是饱的,吃不下呀。她攥着着小鸟,坐回水里发呆。看到天井上边每天也只有小鸟经过,如果自己是一鸟就好了,可以飞出这里。她想着想着,手突然用力,手心里的鸟尸体瞬间被自己吸干了,很快变成残土从指缝中散落。她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觉得身上一轻,她低头一看,自己长出羽毛,她真的变成小鸟,翅膀一动冲天而起,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鸟鸣,她已经飞出了天井。张晓玉看着天地的辽阔,山川的广袤。她欢快的飞过了几坐山,她真的变成了一只鸟。她自由的飞着。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那里,她记得,常洲城。她飞进常洲城。常洲城破败零乱,一片死寂。到处挂着尸体。她飞回到自己家,落在大门上。父母和弟弟的尸体还挂在那里,尸体已经干枯发黑,那是她最亲的人怎么会不认得。张晓玉想放下她们,落到父亲头上,又落到弟弟头上,急的团团转,变成鸟,没有手,没有脚,要怎么放下父母的尸体。转了几圈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落在地上,急的拼命啄着地面。看着自己的爪子,自己的翅膀,要怎么变成手,变回张晓玉。刚一想变回张晓玉,自己立刻发生了变化,爪子变成了脚,翅膀变回了手臂。羽毛不见了。她又是张晓玉了。她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自己此刻一丝不挂。她跑进客厅拉下块帷幔的布,围在自己身上,跑回院子,小心放下了三人的尸体。她把他们埋在院子后面立了碑。在坟头哭了一天一夜。沈韵之,他还活着吗?她开始想那只鸟,她又变成了小鸟。她飞到清军的驻扎地,尽管她永远都不想再到这里。
到了那里才发现一片死寂,没有活人。竹竿上挂着很多很多干枯的尸体。她一下就找到了沈韵之。看到他的一刻她马上变回了自己掉在地上,哭到不能自己。那些屈辱的画片重新回到脑海里。沈韵之还在她那天离开时的地方,已经只剩一副发黑的骨架,身体还是吊在那一丝不挂。她爬到沈韵之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身体,他的脸。曾经那么俊美的少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撕吼着,她顾不得此刻的自己一丝不挂,她紧紧抱着沈韵之仅剩的残体。哭的撕心裂肺。她好恨,恨这个世界,恨一却。
晓玉将他埋在她们初见的地方。回到常洲,看着整个常洲城到处挂满了尸体,破败不堪。她已经哭不出一颗泪了。她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一座死亡之城。她很疲惫。就这样胡乱的走着,她路过一个酒馆,突然闻到酒味,她渴望这个味道。她冲进后院,寻着酒味找到一个暗门,张晓玉推开泥封的暗门。发现里面有大量的藏酒。她冲过去拿起一坛,牛饮而尽,她没感觉任何醉意,反而非常舒服,又好像充满力量,她一直喝,一直喝,直到,把最后的一坛也喝光了。才停了下来,她觉得好舒服,全身充满了力量。张晓玉精神饱满的出了酒馆,她一家一家,把每一个吊着的尸体都取下来,再一家一家的入了土。做完这些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她为什么会不觉得累。挖了一天一夜的坑,又抬了上千具尸体,却还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为了验证自己到底有多大力气,她走到一棵老槐树下,抓住一个最粗的枝,一用力酒碗粗的树枝尽断。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为了进一步确认,又找到一口石磨,用力一拍,石磨粉碎。她看着手里的石磨粉,紧紧握住,眼中杀意浓浓。她要复仇,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全常洲的乡亲。她要那些人全部付出代价。
一个月后的常洲临城。张晓玉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茶寮。
“你说常洲啊,那可不能去,那里的人都死了。被败军给屠城了。那里现在全是尸体没人敢接近那里。”
“那你知道败军去哪了吗?”
“唉哟,这我可不知道,只听说被另一伙义军赶进鹏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