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已是天露渐白,在这个动乱的时代,连高高在上的皇后都可以死在自己的面前,不禁生出几分可笑这无聊的世道的心思,抖了抖双手,任由变成两半的金钗胡乱散落地上,长袖滑落又迎回了那双洁白如玉的双手。
天将亮,这片土地的主人也换了名字。
摘下了黑袍帽子,露出一张消瘦冷峻的面庞,眼神冷淡,随着眉眼跳动流转,给人一种如山般势不可挡的感觉,人间不凡。
旁边早就恭候多时的属下见次动静早已低头跪下,其中一人双手举着一物过头顶,是一个红色方形盒子,他瞥了眼那人手上有些没擦净的血迹,也没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行撤走,去回复那位寝食难安的十三皇子,哦,如今也该叫皇上了。
其余人得到指令皆迅速无声的撤离这座破旧屋子,待最后一人走后,他上前走去,坐在那具无头尸体面前久久无言。
最终他的眼神不再冷漠,软和了几分,伸手握住她那早已冰冷僵硬的四根手指,谁也不知道,当初她缺少的那根手指是为了救自己才丢失的,他喃喃细语:“你说,当初拦住你不嫁给那个家伙是不是就好了”
“都怪我,没能快快长大娶你”
“其实,早点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这个世界很糟糕了,何必再活着受苦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只是越笑越苦涩罢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就成了行尸走肉,可原来不是,原来,她还在心里。
他把自己的食指放入嘴中,咔嚓一声,随即一吐手上,一根鲜血淋漓的食指便被他拿在手上,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除了嘴角流出的血迹有些狰狞之外,把手指放在她手心,帮她合拢手掌,一根一根合上后。
他眉眼弯曲,嘴角扬起,轻声呼出那个十多年未曾喊出的称呼:“姐!”
说完便一掌挥向自己的胸膛,刹那间,一声巨响响动周围几十米,所幸此处偏僻,倒也不会怕有人来打扰他们的安宁了。
他就这么直直往后倒去,眼前不断浮现人生的一幕幕,每天的争夺,暴力,勾心斗角,同门残杀,师尊陷害,父母抛弃,倒地间看到天空紫云消散,露出很早很早以前看到的一片蓝色天空,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就在他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困,黑暗不断从眼睛四周爬行,一点点吞噬自己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一丝害怕,只有解脱,终于能摆脱这恶心的一切。
没人知道的是,就在他被黑暗吞噬的一瞬间,紫色天空终于完全退散,所有人都在高呼新皇的时候,一根羽毛从天上飘落下来,哪怕他颜色亮丽,可那么小一根羽毛仍旧没有一个人看到,就这样,羽毛随风飘荡,走走停停,最终被一处偏僻地方所吸引,这里有它不讨厌的气息存在,从那基本上不存在的屋顶飘落,最终刚刚好落在他的嘴角上,只是他已经没有了知觉,已经快要合眼的他的嘴角鲜血染红了蓝色羽毛,红色一路爬了过去直到碰到那一点紫意,随即刚刚亮起的天好像立马暗了下去,好像这个世界也要跟躺在地上的他偷个懒,不再醒来一样。
天地昏暗,一点光芒凝聚在他的尸体上方,盲目欢呼的民众,沉默的牛羊,吹动的微风等等一切都已静止不动,这世间一切的欢喜苦痛都停留在这一刻,这四周的一切都在散发出一种浓墨似的黑烟,青草上有,树林上有,就连脚下的泥土也散发着邪恶的黑色气息,而其中人族散发最为浓郁,宛如无边之天,无垠之地,天下之大,只有这一座每逢下雨刮风,便漏雨漏风的屋子还有亮光,随着光亮外面的黑色愈发浓郁,越发深沉,光亮开始形成一个圆形光罩笼罩着这座破旧屋子。
光亮没有颜色,只是处在世界黑暗的光明总是那么刺眼,令盘踞在此的黑暗更加蠢蠢欲动,好像狼群之中出现了一只美味羔羊,那种即将按捺不住冲动,肆意乱行的感觉特别强烈。
青草好像变得锋利,树木枝头变得尖锐,水里游鱼也亮出了细小锋利的牙齿,一瞬间,世界好像变得锋芒毕露。
透明光罩则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不规则凹印,突然,咔嚓,一声极其突兀的声音从光罩传来,这让外面的黑暗游曳包裹的速度又快了几分,而停在他嘴角上面的三色羽毛则慢慢变红,晶莹剔透,他的尸体则开始裹上一层红色光罩,随之房屋开始从上而下逐渐瓦解,变成灰烬,飘落到地,而随着飘落的过成,灰烬变成更小的颗粒,肉眼不可见。
就这样一层一层消逝,当那具无头女尸消逝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屋顶光罩破碎,大团黑雾涌了进来,而包裹他的红色光层摇晃了一下,破解出一道口子,一点紫光跑了出去,不知所踪,他嘴上的羽毛也开始消散起来,光层正在迅速修复,还是趁机涌入不少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重新恢复光亮,世间一切恢复正常,唯独这个偏僻的草地上躺着一个怀抱婴儿的男子显得突兀至极,因为在他周围,一片平整,宛如被人活生生在森林深处挖出一层特别平整的土地,令人感到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