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官道两旁的槐树染成暗紫色。李墨的青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他蜷缩在废弃的茶寮檐角下,手指死死抠住腐朽的木梁。方才在林间溪边偷听到的对话,此刻仍在他耳畔炸响。
“您放心,南门守将自会放行,届时全城百姓就受累你们解决了。”
那个操着北境口音的汉子拍了拍腰间的弯刀,“事成之后,将军允诺我们...”话音未落,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群玄衣加身的人气势汹汹的前来,在窃窃私语一番后,北国人与密谋那人立即道了别。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谨慎,密谋那人竟奇异般的望向了李墨所在的方向,惊得李墨后背发凉。但他瞥见了对方腰间的玄铁令牌——正是南国边防军的制式。
此刻,他的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身为两国的混血,他自幼在两国边境的夹缝中求生,精通两国语言却始终被视为异类。但此刻,他顾不上自己如何被看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消息送到南国的军营!
暮色四合时,李墨终于看到了一路上遇到的第一个村庄。断壁残垣间,炊烟早已断绝,唯有几头野狗在废墟中徘徊。他踉跄着推开一间破屋的木门,屋内霉味刺鼻。
“谁?”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喝,惊得他几乎跌倒。
角落里,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倚着土墙,手中的佩剑虽已卷刃,却仍透出一股凛冽之气。李墨正要开口,忽听得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火了!”
伤者猛地捂住李墨的嘴,低声道:“别出声!他们是叛军...我是镇守边关的总兵周承渊。”他剧烈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鲜血,“昨夜发现副将通敌,结果...”话音未落,屋外传来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周承渊突然起身,将一枚刻有“镇边”二字的玉佩塞进李墨手中:“拿着这个,去找西南藩王...告诉他,虎符已落入叛将手中。”说罢,他大步走向门口,高声道:“我在这里!”
李墨躲在暗处,透过门缝看见火把照亮周承渊的脸。为首的叛军狞笑道:“周总兵,何必垂死挣扎?将军说了,只要你交出...”“呸!”周承渊啐了一口,“叛国贼也配提将军二字?”
“老子不和你计较,上!把他捆上!”他们简单粗暴地把周承渊踹倒后,却没搜到自己想搜到的东西。为首的略一沉吟,当机立断准备把周承渊给带回去。
直到深夜,当叛军的鼾声此起彼伏时,李墨才悄悄摸出藏身之处。月光下,周承渊被绑在村口老槐树上,伤口处的血迹早已凝固。“别愣着!”周承渊见他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再晚些,他们就要把我押去敌营了。”
解开绳索时,李墨的手抖得厉害。周承渊闷哼一声,却拍了拍他肩膀:“无妨。现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叛军随时可能发现我逃脱。”两人借着夜色疾行,露水打湿的青衫紧贴后背,远处传来隐隐狼嚎。
听到他们走后,为首的叛军缓缓醒来。
三日后的小镇集市,李墨在街角支起代写书信的摊位。一位商贾递来铜钱:“先生,帮我给家里写封信吧。”
墨汁在宣纸上晕染,他写道:“见字如晤,别来无恙...近日生意顺遂,只是越发思念家中老小。”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周承渊,总兵正在药铺抓药,腰间玉佩在阳光下微微晃动。
“你的字,既有北境的苍劲,又有南国的婉约。”周承渊不知何时走到摊前,放下几包金疮药,“比那些酸腐书生强多了。”
李墨苦笑:“书生无用,如今也只能靠这点本事谋生。”
“不。”周承渊认真道,“有时候比刀剑更锋利,是脑子。等这次平定叛乱,我定要向王爷举荐你。”
李墨望着总兵结痂的伤口,喉咙发紧,最终只是握紧了笔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