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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庄山浪水 魏宝船 3601 2024-11-13 03:26

  梯田修完,没过多久,就已经是腊八节了,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满山遍野白茫茫一片,山野间西北风呜呜的呼叫着,偶尔有几只觅食的鸟雀,会飞到院子里来,桃花操持着一家人的生活,日子过的平淡而又充实。她利用冬闲的日子,给王大嘴做了一双布鞋。

  大嘴今年确实给桃花帮了不少忙,不光是修梯田,梯田修完后还帮着桃花砍了不少的柴,够她烧一整个冬天了。桃花每天给大嘴做两顿饭,大嘴的饭量很大,一顿能吃三四碗饭。就这样桃花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她看见大嘴大冬天的还踏着一双早已经烂的没了样子的黄胶鞋,她就利用晚上的时间,吃过晚饭,彩霞爬在炕桌上写作业,她坐在炕沿上纳鞋底,不几天,一双暂新的布鞋就做好了。

  桃花一直不把村里人说的闲话当回事,她只是埋头过着自己的日子,别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她的心里,现在只有三个孩子,她爱的人是魏志喜,可惜魏志喜已经死了,魏志喜死了之后,她的心也就跟着死了,她不再奢望还会有别的男人来爱她,她也不会去爱另外的男人了。在这个闭塞而又落后的农村,只要能把日子过下去,只要能够吃饱饭能够看着三个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不再奢望爱情,年轻时为了爱情,她不顾父亲的反对,和相爱的人一起私奔,她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勇敢;当然,现在的自己不是不勇敢,而是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那份激情,她现在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首先考虑的问题不是感情,而是如何活下去,摆在她面前的难题一个接着一个,就拿今年修梯田来说,要不是大嘴帮忙,她肯定完不成任务。当然,她知道队长不会对她怎么样?不会处罚她,但是在村里,是她拖了大家的后腿,她就觉得对不住大家;她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可是需要她完成的事她也毫不含糊。她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些闲话。自从她和魏志喜结婚起,这些闲话就没有断过;她早已经习惯了,也早已经不当回事情了。可是她的心里自有一杆称,有些闲话是无中生有,是别人吃饱了没事干胡说八道编出来逗乐子的,她不当回事情;可有些闲话她也不愿意听。比如自己完不成修梯田的任务,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就不高兴了。今年多亏了王大嘴帮忙。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必要把大嘴叫到家里来,好好的做一顿饭,感谢感谢人家,毕竟快过年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王大嘴从修完梯田后,就不再来桃花家吃饭了,他又开始每天赶着自己的几只羊满山遍野的过他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冬天下雪了,很多地方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他只好把羊赶到向阳的坡地里去,依然早出晚归,羊活着,他也没有饿死。半死不活的在寒风中转游。

  桃花打定主意后,就特意炒了一盘嫩黄嫩黄的鸡蛋,蒸了软软的花卷馍,烧了香喷喷的地软菜汤。然后等着放羊归来的王大嘴,她打算在王大嘴回来时走过去叫他来家里吃饭。他们两家的距离并不远,站在院子里喊一声也能听见,可是她不想那样,她觉得那样不尊重人家,既然是请人家吃饭,那就要有请的样子。她焦急的耐心的站在门口等待着放羊归来的王大嘴。可是等了半天,还是不见踪影。皮蛋和猫蛋已经嚷嚷着饿了,一人抓了一个花卷馍已经吃开了。桃花站在门口,看着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还不见大嘴回来。她开始在心里胡思乱想,莫不是大嘴今天有什么事没去放羊,还是大嘴今天又在山上睡着了而忘记了回家,她等的实在心焦,就喊过来彩霞,让彩霞去大嘴叔家里看一下,看大嘴回来了没有?彩霞极不情愿的噘着个嘴,慢吞吞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她就跑回来说:“大嘴叔家里的门关着,家里没有人。”

  桃花等的着急了,进屋拿了个手电,给彩霞安顿了一下,让她看着两个弟弟先吃饭,她去山坡上找放羊的大嘴叔。桃花拿着手电,拄着一把铁锨,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远远的看见大路上有两个人影向她这边走来,因为天已经黑了,她看不清楚面容,只是听他们大声的说着一些话,她拐过弯沿着上山的一条小路走去,山上北风凌冽,她把棉衣往紧里裹了裹,拿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大嘴经常放羊的山坡走去。

  渐渐的她看到了几只山羊在移动,白的雪和白的羊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羊哪里是雪,要不是她的走动惊动了它们,她真找不到。可是找到了山羊,确看不见大嘴,她感觉到有些害怕,莫不是大嘴出什么事了,她鼓起勇气,大声的喊了一声:“大嘴……”

  四周出奇的安静,听不到一点点回音,她接着又喊了几声,还是听不到一点点回音,只有山羊发出了“咩……咩……”的一两声叫唤。紧接着依然是出奇的安静,安静的桃花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感到越来越害怕,她拿着手电筒在地上仔细的察看,只有羊蹄子踩过的密密麻麻的脚印,看不见人的踪迹。

  正当她无计可施,不知该怎么办时,她一转身发现了大嘴放羊时经常拿在手里的那个小铁铲,她走过去,在离铁铲不远处他看见了人的脚印,她顺着脚印走过去,在一棵大柳树下,她发现了王大嘴。王大嘴斜躺在地上,烂皮袄一半压在身下一半盖在旁边的雪上,脚上的烂鞋只剩了一只,一只脚冻得红红的。她走到跟前,俯下身子在大嘴的胳膊上摇了几下,她以为大嘴睡着了,她一边摇一边叫了两声,可是大嘴没有醒来。她于是拿手电筒照了照大嘴的脸,这不照不要紧,一照把桃花吓了一大跳,大嘴的脸上糊满了血,嘴角还在往外渗着血水,她用手试了试,鼻子里还在冒着热气。这时候她反而不害怕了,她蹲下去用劲拉住大嘴,把大嘴背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又把手电筒拿到手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她顾不了太多,就赶紧喊彩霞开门。彩霞打开门一看妈妈背着个人,吓得赶紧跑到屋子里,紧接着屋子里走出来了何阴阳和桃花哥。

  桃花哥见状,连忙从桃花身上扶着把大嘴放下来了,看见妹妹背回来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一时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桃花喊叫着彩霞说:“快!快给我拿些热水来。”

  说完,又让他哥帮忙把大嘴抬到了炕上。她小心翼翼的给大嘴擦净了脸上的血,又喂着大嘴喝了几口热水,桃花哥这时才缓过神来,抓住妹妹的手问:“这是谁?你从哪把他背回来的。”

  桃花一边擦一边说:“这是我们村的放羊娃王大嘴,可能是爬到树上摔下来摔晕了,就在牛圈院后面的山坡上。”

  桃花哥看着妹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站在地上的何阴阳,这时也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衣服后面拽了拽桃花哥,桃花哥跟着他走到院子里。

  何阴阳说:“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你妹妹已经有相好的人了,这个人肯定和你妹关系不一般,不然,大半夜的怎么从山上把他给背回来了。”

  桃花哥说:“你别瞎说,我去问问明白。”

  何阴阳拉着他说:“你别去,问她她也不会说。看来咱们今天是白来了,本来是一件好事,看来这件好事现在是做不成了。”

  桃花只顾着不停的给何阴阳喂水、不停的擦脸,没有听清楚他们在院子里说的话。她擦完脸,又给地上的炉子里添了好些柴,火烧得更旺了,屋子里暖融融的。

  过了一会,大嘴突然咳嗽了一声。桃花高兴的转过身,盯着大嘴的脸,看见大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院子里,何阴阳还在激动的跟桃花哥说:“我已经跟广东的老板说好了,那边厂子里有很多人都要回家过年,所以每年年前厂子里都特别缺人,一去了就能够上班,一上班就能够挣钱,一天一百块,你算算一个月是多少,一年是多少。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你妹妹的身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嘛,让你妹把三个娃先带到你家里,你妹跟着我去打工,挣得钱给你分一半,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嘛?”

  桃花哥还在犹豫,在来的路上,何阴阳就已经说过不下十次同样的话了,他说广东的厂子是生产电子产品的,像什么电子手表、电子称、电子计算器、电子收音机啊什么的,只要女同志,因为女同志心细、手巧,人家厂里不要男的。桃花哥起先听到去广东打工一天可以挣一百块钱,仔细一算一年就可以挣三四万,那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字,他高兴的一个劲要何阴阳也带他去,何阴阳再三给他解释人家只要女工,满厂子都是女工,你一个男的去了也没地方住,再说这些和锈花一样细的活,男人也不会做啊。桃花哥这才打消了去广东打工的念头,和他爹一商量,说干脆让他媳妇和他妹妹桃花一起跟何阴阳去。这才大半夜的跑了二三里地来找桃花,可没想到一进门,桃花不在家,一问彩霞,彩霞说妈妈去找大嘴叔了。

  桃花看大嘴醒了,憋在肚子里的一口气终于出了出来。大嘴转动着眼睛,看清楚了他是躺在桃花家的炕上,桃花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上,正在锅里舀饭,他就羞得要立马爬起来,可是他刚一用劲,一股钻心的疼又使得他晕头转向的躺倒在炕上。

  桃花端了饭走过来说:你别害怕了,你好好的躺着,一会把饭吃了。

  大嘴动了动嘴,确没有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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