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柏舟边把碗往洗碗机放，边问：“这个周末有什么事吗？”
“嗯？”
“上次去X州立公园，只在湖边的一小片转了转。那个湖其实很大，我有个双人皮艇，可以去划船，还可以钓鱼。”
“你不回家吗？”
“以后我会有一半时间留在这里，可以吗？”柏舟偏头笑看着她。
穆叶匪夷所思地盯回去，关我什么事。
至于星期六的出游，“嗯……”她在心里纠结，“我下周五有学年进度报告，不过……一天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确定不会耽误？”
“不会。”穆叶摇摇头。心里却在懊恼，说好的矜持呢？
柏舟又露出他温暖的笑，“那我周六早上来找你。”
收拾停当，柏舟便准备离开，手刚放上门把手，又转过身来，展开了双臂。
穆叶不解的看着他，他把头歪了歪，抬了抬手。她偏头笑笑，无奈又温暖地回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嘴上嗔道：“我又不是Amelia。”
“早点休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分开时又有意无意的在她耳尖轻触。
看着柏舟下楼的背影，穆叶迷惑。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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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挤出这一天时间，接下去的两周，穆叶不得不挑灯夜战。所幸她手术的成功率非常高，数据便也搜集得快。目前的进度已经比之前答辩委员会跟她定的目标超前了不少。
按惯例，进度报告由两部分组成。一个公开的研讨会紧跟一个跟答辩委员会的小会。
一向不太关心研究生课题的系主任意外的出现在了穆叶的进度报告会上。
小会结束，委员会的导师们跟穆叶礼貌的寒暄或祝贺两句后便纷纷走出会议室。最后房间里只剩下老板和系主任James。
“非常棒！”老板不无骄傲的点头，对穆叶招招手，“来，过来坐着。”
穆叶在老板对面的椅子坐下。
“穆，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一个研究生的进度报告。甚至比很多学生的博士毕业答辩还要好。”James也不无赞扬。
“谢谢。”那当然，估计是唯一的一个吧，穆叶心想。
“你的进度很好，有没有兴趣再参与一些其他的课题？”James开门见山，没等穆叶回答，就继续说道：“BioSky你听说过吧？他们研发的新型的大脑芯片你了解吗？”
“嗯，看过一些报道。跟目前的技术比，确实进步很大。”穆叶回道。
James点点头，“他们目前在寻找临床前期的动物实验和将来临床试验的合作伙伴。他们的资金很可观，我跟他们已经初步接触。他们很有意向跟我们合作。”
“是吗？要是能把他们的芯片用在我们的研究上，可以获得很多前所未有的有意义的数据。”穆叶一直认为她们领域的科学研发已经进入到了瓶颈，要想再有大的突破，必须依赖新的技术。
“你也这样认为？”James脸上露出笑，“那感兴趣试试他们的芯片吗？”
穆叶低头沉思，“他们的植入手术的问题解决了吗？他们芯片的电极太小太细，不能像传统的芯片一样手动植入。”
James开怀大笑，看着穆叶老板说，“看来是找对人了啊。”然后转头跟穆叶解释，“他们设计了一个机器人，但究竟表现如何，还需要验证。他们想让我们试一试。如果初始结果不错的话，可以长期合作。”
穆叶大概听出来了，BioSky是想通过短期的实验结果筛选长期的合作者。这样一个产品的研发周期少则五到十年，多则几十年。以BioSky现在的资金，如果系上能够锁定五年的合作，应该是好几千万了，至少相当于二十个竞争异常激烈的国立卫生研究院的传统基金。
穆叶看着老板，希望他能给些建议。
老板只是皱了皱眉，然后以少有的认真的态度说道：“穆，这个事情要你自己决定。参与这个课题是有很大风险的。因为这个植入手术的技术困难还没有完全解决，所谓的机器人，也只是很多尝试中的一个。我个人并不十分看好，所以这很可能是个不可完成的任务。”
James瞪目睨了穆叶老板一眼。
穆叶老板视而不见，“也就是说，你可能投入了时间，但不会有回报。这有可能会影响你毕业的时间。不过，如果你能想到办法解决手术问题，那对你将来的职业发展就相当的有意义了。往高了说，也是推动医疗的前进，很多瘫痪病人的生活质量会显著提高。但还是那句话，我觉得这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穆叶锁眉深思，“他们现在的机器人是什么原理？”
“我个人觉得这个机器人是很有可能行得通的。它是一个微型的机械手。因为芯片的电极太细，普通工具没有办法有效的控制。”系主任解释。
“不管这个手有多巧妙，丝线也不可能穿过木头。”穆叶老板显然意见相左。
“没有那么夸张。”
“这只是一个比喻。”
……
穆叶不想见到两个老板争锋相对，遂说：“让我先想想，可以吗？”
见穆叶出了会议室，系主任埋怨，“你要是不支持她参加，你该早点告诉我。”我也不用白费口舌，浪费这个时间了。
“我没有不支持啊，我不是让她自己决定吗？”穆叶老板一脸的无辜。
系主任摇头笑笑，“你给了很多负面的暗示。”
“你不了解穆叶，我的比你的正面。”说着伸出食指，狡黠的笑，“要不要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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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穆叶打开电脑，把关于BioSky芯片的资料又找了出来。以前对它的关注点是在科研上的潜力，没有考虑过其他跟操作细节相关的物理参数。至于将来的临床意义，帮助瘫痪病人做到真正地用意识控制生活辅助设备，她倒不是不理解，她目前的课题就是在为此建立更成熟的理论支持，只是觉得那还是遥不可及的。
“看出什么来了？”老板的声音把专注的穆叶骇了一跳。
“没有实际尝试过，很难说。”穆叶摇头。
老板点点头，“不管你对机器人手术感不感兴趣，你应该考虑的是这个课题对你将来的职业发展有什么帮助。如果要奔着解决科学问题去，那么这些芯片也好，手术也好，都只是为之服务的。”
穆叶似有所悟，“如果我们能帮忙解决手术问题，他们愿意为我们提供芯片用于其他课题的研究吗？”
“这个问题很好，是可以跟他们提的一个条件。虽然我认为这么两全其美的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穆叶缓缓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再想想吧，什么时候需要答复？”
“不着急，课题开始还有一两个月。你也不要有压力，你不做，可以让别人来。James 听说你的手术是最棒的，初始阶段的结果影响后续的长期合作，而这个手术的难度确实不小，所以才找到我。坦白说，我不认为这种纯技术，高风险的课题适合学生来做。学生的课题应该是有一定保障，并且以训练科研思维为主。不过你能想到这个课题能带给你科研上的积极的意义，倒也是值得探究的。”老板说完长呼口气，恢复到玩世不恭的态度，“哈！又是周五了啊。我女儿今天要回来，要不然就带你们喝酒去了。你今年的进展很棒，应该很快就出文章了。周末好好的给自己放个假，今天允许你早退。嗯，我也早退了。”老板嬉笑着说完就消失在了实验室门口。
穆叶又看了会儿BioSky的相关报道，关于手术机器人的具体内容几乎没有，应该还处于保密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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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其实时间还早，刚忙完了一个大事，突然有种短暂的找不到目标的空虚。左看看右看看，太深沉的东西现在肯定没有状态，只能找点琐事来做。
想了想，去手术操作室打包了器具，准备拿去消毒。
刚准备开门出去，便听门外传来中文对话。
“今天穆叶的报告，连James都来了，看来她的课题系上很重视啊。”这是系上刚招来的一个助理教授，目前还处于摸索系上情况的阶段。
听到自己的名字，穆叶踌躇着是不是该出去。
“她就是手术做得好，也没什么特别的。”生怕被忽视的嗓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是吗？我看她今天的报告做得很好啊。回答问题也条理清晰，感觉相关知识的积累很丰富，推理也缜密。”
“我没去听，对她的课题不感兴趣。不过小地方来的孩子，不太懂规矩，还需要一些帮助。”
穆叶无语的从鼻子里放出了一个“哼”。
就在两天前，她确实又感受了一次江波殷勤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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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穆叶想问题想得入了神，拿着一个独立包装的一次性的无菌手术刀进了厨房，准备吃午饭。被江波看见。
“你手上拿的什么？”
穆叶一惊，把包装完好的手术刀掉在了地上。
“你懂不懂规矩，怎么能拿实验用具进厨房？”江波似乎深得川剧变脸精髓，突然黑了脸朝穆叶厉声嚷道。
正在吃午饭的几个同事闻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江波。
穆叶本想捡起手术刀就走，但又觉本来就是自己有错在先，更顾及有其他同事在场，便在转身前解释了一句，“想问题想忘了。”
“忘了？你怎么没忘了还来吃饭？”
江波的这两句话已经严重的触犯了穆叶的自尊心。只是她确实是小地方出来的，除了江波，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被人怼骂。除了噙着泪默默地转身离开以外，没人教过她这种情况该怎么优雅地怼回去。
虽然江波当时用的中文，但那近乎狰狞的表情和语气，在场的同事也感觉出了。随后就见David跟出来，拍了拍穆叶的肩，“别介意，波就是那样的人。我上次穿着白大褂去吃饭，也被他说了一顿。”
“谢谢你。”穆叶对着David笑笑。但心里知道，虽然江波爱小题大做，飞扬跋扈，但那样的语气只对她才有过。
好在当时在准备年度报告，恼怒的情绪很快被忙碌的整理数据，组织PPT给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