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陛下和太后没必要奔波，甘劭恢复意识后也深谙惶恐，唯恐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了陛下的宏图大业，关于宋国的那些铜铁矿的相关事宜，甘劭也写了折子。”

　　林子豫从广袖里摸出了奏折，双手奉上。

　　“辛苦他了，生着病还惦记着朝堂政务。”苻湛将折子接了过来，“你一会儿辛苦一趟去荣寿宫，太后她也惦记着甘劭的病情，你也带个话过去，明日是微服出宫，不会惊动多余的人。”

　　苻湛知道林子豫若是去了荣寿宫，萨乐君必定会见的。关于林舒的事情，萨乐君肯定会旁敲侧击询问林子豫的看法，如此一来，也趁机让林子豫将明日微服出宫的话带到。

　　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林子豫已经从御书房辗转到了荣寿宫。

　　原本看到紧闭的宫门，林子豫还有点意外，等他敲了门之后，荣寿宫的主事嬷嬷赶紧请林子豫进门。

　　毕竟萨乐君这个太后吩咐过，林子豫若是来了，直接请人进来。

　　等林子豫到了内殿后，听到嬷嬷传话，里面传来‘嘭嘭’的响动，紧接着萨乐君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引路的嬷嬷早就习惯这种动静，面色无波的对着林子豫颔首，“奴婢先告退了。”

　　“有劳嬷嬷了。”林子豫点了点头。

　　“子豫来了，快，快进来！”萨乐君亲自掀开了门帘。

　　林子豫早习惯了萨乐君在荣寿宫的装扮，哪里有半分太后的尊贵，黑发挽起只用簪子装饰，身上穿着青色簇锦的扶柳裙，低调又不失灵动。

　　“你这是在干嘛？”林子豫瞧见屋里的波斯毯上放着大小不一的医疗包，不同大小的柳叶刀都洒落在上面。

　　想必刚才的动静就是这些医疗包撞翻时发出来的。

　　萨乐君抬了抬下巴，“我还能干嘛，看看书，捣鼓一下这些小玩意而已。”

　　“你怎么让人把宫门给关上了？”林子豫走过去，帮忙收拾散落在地毯上的东西，“我这几日忙着和工部的人交接医疗器械的事情，晚上回去还要去探望甘劭，倒是忽略了你。”

　　“甘劭恢复的如何了？”萨乐君很想要直接问林子豫，关于林舒的事情，可她觉得太突兀。

　　林子豫将捡起来的柳叶刀片放在盒子里，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有你和边休合力制定的药方和治疗方案，甘劭如今好多了，昨天就退烧了，人也清醒了过来。”

　　“那就好，有边休守着，确实没什么担心的。”萨乐君上前一步，将医疗包打开，把装满柳叶刀片的盒子放了进去，轻声问了一句，“你这段时间见过阿辽没？”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林子豫难得笑了起来，“他前天还主动到府里找我了，还带了好酒，说是要和要叙叙旧，毕竟他马上就要带兵出战了，以后鲜少会见面的。”

　　萨乐君动作一滞，心道：果然阿辽是内疚了吧，毕竟沈嫣的所作所为太过份，将林子豫的身世告诉了林舒，搞得人家兄妹反目成仇。

　　“你那是什么表情？阿辽找我喝酒而已，不至于吧！”林子豫将医疗包都收拾好，把落在地上的基本医书也捡起来。

　　他慢吞吞的说道：“之前尉迟家的旧宅是我私下买回来的，还让人重新翻修了一下。不过银子阿辽都还给我了，阿辽这一年到头住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边陲战营。”

　　“你觉得他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找你喝酒的？”萨乐君问。

　　“不然呢？他这个人就是不爱欠人情。”

　　“那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呢？比如他做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萨乐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林子豫坐回到椅子上，闻言哑然，“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萨乐君呼出一口气来，问道：“你还记得林舒吧，当初你因为‘飞记’情报网的事情，任由苻湛将林舒带走了。”

　　“是，我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最初是打算瞒着你的，没曾想苻湛自己告诉你了。”林子雨对林舒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感情十分复杂，算是林府里唯一对他有过一点点善意的人了。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他又问萨乐君。

　　“如果林舒知道你就是她记忆里战死的哥哥，你会怎么办？”萨乐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林子豫只觉得好笑，“林舒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除了你们……”

　　话说了一半，林子豫像是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的脑子瞬间乱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萨乐君。

　　萨乐君看他的眼神就知晓自己露馅儿了，语塞道：“你，你猜到我的意思了吧？”

　　“差不多吧，谁告诉林舒的？”林子豫的语气有点冷，“阿辽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但是他肯出面向我示好，说明此事和他有关系。”

　　“恩。”萨乐君点头，将倒好的热茶递给林子豫。

　　林子豫没有接茶杯，反而皱眉问道：“是沈嫣？”

　　“你脑子太好使了吧。”萨乐君轻轻撞了一下林子豫的手肘，“喝点茶，降降火气。”

　　林子豫一脸的冷漠，“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和阿辽一起喝酒，边休说的没错，这个人就是太容易护短了。沈嫣迟早还会惹出大祸来的！”

　　他说完将茶杯接了过来，却不打算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早点告诉我，也不至于让我蒙在鼓里，还对着阿辽有说有笑，现在想想就后悔，我也太蠢了！”

　　“别，千万别这么说，你一点也不蠢！”

　　“你现在多少也该明白为什么我这几日关上宫门不出去了吧？”

　　“其实我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源于一场意外，就是从甘劭府里回来的那晚。”

　　萨乐君哂笑，“当时瞧见沈嫣和阿辽出现在宫里，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在碧波池的拱桥上，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御书房，却始终没有面见苻湛。”

　　“我明白了，你是因为这件事情和苻湛闹别扭了吧？”林子豫讥讽一笑，“难怪苻湛今儿早朝散了后，单独让我去御书房呢，我以为是议事，结果他只是问了甘劭的病情。”

　　“他关心甘劭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嘛，好歹是户部尚书，国库的银子还指望他呢！”萨乐君笑道。

　　林子豫却摇头，“得了吧，人家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询问甘劭的病情，让我来和你打招呼明日微服出宫去甘劭的府里探病。”

　　萨乐君瞧见林子豫嘴角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就觉得头疼，“我就好奇，你怎么平白无故的想起来荣寿宫了，搞了半天咱们两都被苻湛给耍了。”

　　“别，千万别这么说，苻湛只是戏耍我一个人而已。”林子豫轻咬着嘴唇，分明还是有点怨气。

　　“以前我多少理解边休因为沈嫣的事情而记恨阿辽，但心里觉得阿辽并没有什么大错。”他端着茶杯，看着萨乐君，“可经过林舒这件事情，我才明白，阿辽这就是在纵容沈嫣。”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沈嫣这么做等于将林舒逼到了绝境。

　　试问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死而复生也就算了，还连同外人瞒着自家亲人，甚至还试图软禁林舒这个妹妹。

　　魏若蓉是燕国的郡主，本就将林舒训练成了谍报细作，安插在京城的墨月山庄里，为日后的大局做伏笔。

　　可眼瞅着苻湛称帝，林舒也险些成了弃子，此时林舒极有可能因恨而叛逃，直接撕破脸面成为叛国通敌之辈。

　　萨乐君能想明白的，林子豫也能想明白，至于高坐龙椅上的苻湛更是清楚其中的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