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的这家餐厅建在海底，装饰十分高档。周围的海水中，还有些发光的浮游生物游弋其间，营造出令人沉浸的氛围。
虽说对墨小姐并非完全了解，但毕竟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她平日喜欢的菜品为参考，还是做出了不错的提案。
在招待人员的引导下，两人落了座。墨小姐欣赏着周围的装饰与景色：“有点奇怪，看这家餐厅的档次，应该不至于你一约就能约上吧？”
“不知道，这个很难约吗？”
“理论上应该难约。你没有借助外部渠道，仅凭个人账号就预约成功，那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的个人评价相当高。”
“什么意思？”
“你打开通讯器，登陆学院账户，我看看你的个人介绍。”
依言操作。墨小姐接过设备，轻点几下，进入了个人页面。上面罗列着诸多荣誉标签：
社团对抗赛优秀个人
新生新秀
积极志愿者
学院管理协会名誉干事
登上王座之人
人脉广泛者
良心商人
社团对抗赛有证书为证，新生新秀和积极志愿者也好理解，上学期确实做了不少事。良心商人大概是指之前买卖门票那件事的评价。
至于人脉广泛者，胡昊有点困惑：自己平时接触的人不超过二十个，怎么会得到这个标签？
查看获取条件：需在拥有一定名气的基础上与各社团保持良好关系，并至少与学院榜上五位以上的人交好，排名越靠前，加分越多。
照这个标准算来，比较熟悉的有：排名第二的赖梦雅、排名第四的冬雯锦、排名第十的海萌萌；
认识的还有：排名第三的南门曜宸、排名第六的米含书。
看来关键不是数量，而是质量。
这些标签还算能理解，但登上王座之人完全是被大家叫出来的外号，只能说，沙漠活动中那位兼职导演的导师给的镜头实在太有画面感，让其得到了这仅此一份的殊荣。
墨小姐看着这些标签，笑着评价：“看来你在人们心中的评价很高啊！”
“这个，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有名。”
“哈哈，看来你该多关注关注这方面的信息了。”
闲聊之间，菜品已陆续上桌。
墨霄杰偏好清淡，更注重食材本身的味道。
她优雅地品尝着，不时点头：“味道真不错，几乎像在家里吃的一样。”
“你能吃的开心就好。”
“其实，你知道我最期待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本来以为你会亲自下厨。我很想再尝尝你的手艺，虽然不完全合我口味，但真的很好吃。”
听到这样的话，胡昊无语，甚至有点心累，内心忍不住吐槽：怎么不早说。
算了，还是自己考虑不周。既然她把整个安排都交给自己，确实该把这一项纳入考量的。
保持平静：“早说呀。既然这样的话，只能是等你回来，我再准备一顿丰盛的。”
“好啊！我期待着。”
两人边聊边享用这顿高品质的晚餐，味道确实出色，对得起接近三万的价格。
不过也有个问题：好吃是好吃，但每道菜分量都不大，不像家常菜那样管饱。最后盘碟不少，但每盘其实没几口。
吃完饭已是八点二十多，离墨小姐返程只剩不到一百分钟。
正打算进行最后一项安排，去沙滩散步，墨小姐却忽然开口：“等一下，正好趁现在，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她从自己的空间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只九阶魔方。不同寻常的是，魔方的六个面都是同一种暗黑色。
有点纳闷：“你这？”
“你拿着它，闭上眼睛，用思维去感受。”
按照她说的去做，待整个人平静下来，在思维的视野中，那只九阶魔方浮现出来，虽然仍是暗黑色，但每个面上都有金色图案替代了原本的颜色标记。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魔方不是用手转的，而是用思维操控。我希望通过它来锻炼你的思维构图能力，这对你的分析和预判都会很有帮助。”
“好，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
海风轻拂过发梢，两人在繁星的注视下，沿着沙滩默契地无言前行。此刻，胡昊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
微微偏过头，望向身旁的人，而对方仿佛也一直在留意着他，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
墨小姐眼含笑意，唇角微扬，那一瞬间胡昊只觉得她好美，几乎忘了平日她对待自己的样子，只沉浸于她此刻的模样。
可依旧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涌起一阵失落。都怪自己没有好好安排今天的行程，也责怪自己从未真正试着去了解她。
“好难看，你表情好难看。”她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埋怨，却莫名透出几分少女感。这一刻，她不是墨家大小姐，更像是个十几岁的普通女孩，
不，或许比那还要再年轻一些。
“不开心，好烦啊！”不再刻意组织语言，任由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为什么？有头绪吗？”
“说不清楚！”此时的言语中，甚至都带有一种疲惫感：“也不能这么说，就是，那个，实在不知道该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聊呀，为什么要苦恼呢？”
无奈地歪头看她：“问题是，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现在的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思想上。”
“话是这么说没错，谁让我是专门研究你的呢！”她保持着那甜蜜的笑容：“既然从你那边找不到话题，为什么不聊聊我呢？”
这是个很好的提议，甚至早该如此。
对于这点，胡昊不是没想过，只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该怎么讲呢，我甚至都搞不清楚，我到底了解你什么，又不了解你什么。”
“这还不简单，目前最合适的就是穷举法，让我们挨个排查。提问：我最喜欢什么东西？”
“所有你不了解的未知。”
“提问：我最常喝的那种茶是什么味道？”
“怎么形容呢？像你家原本的浓茶过滤过头，气味浓厚是浓厚，味道很淡，而且我喝起来总觉得像是在嚼什么东西。”
“好复杂的形容，看来你词汇量不太够啊！”
“我觉得我形容的已经很贴切。”
“提问：我通常几点吃饭？”
“你的饮食哪有时间这个概念？不是想吃了就吩咐人准备吗？而且你这样的习惯，是因为以前成天要参加各种事情，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照原先计划结束，就容易拖到很晚，你还不能离席。”
“很好的说明。提问：我的胸围是多少？”
嗯？
胡昊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而且这个问题，对于男女观念强烈的他来说应该是无法知道的。
若是别的女生，定然一无所知，可对于身边的她，答案却不一样。虽然没有实际量过，但以往那么多的肢体接触，早已在心里留下隐约的轮廓。
“你这家伙。我又没这方面的知识，具体数值我真答不上来，但要问接触时大致的轮廓，我还能比划一下。”
“那你比划看看，我瞧瞧像不像。”
心里万分抗拒，不禁回想起曾经被近距离观察和接触的画面，那些片段让他的大脑几乎过载。
“在你们这个世界，平时什么都好，但这一点我真的很难接受，不知道是我太拘谨，还是你们真的太开放。这种话题，是异性朋友之间该聊的吗？”
“为什么不能？”
“男女授受不亲。”
“不同的历史造就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环境养成不同的习惯。你既然来到了我们的世界，就该多适应一下我们的观念。”
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那个，你换个问题。”
“提问：生成火焰与生成水流的过程中，对元素标准掌控的差异性。”
又是一个满头问号：“不是，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随机提问呀！”
“这和你有关系吗？”
“不要计较，就当是我对你的学业抽查。”
只觉得深深的无语和心累，眼前这位几句话就能让他疲惫到这种地步。
带有情绪的开口：“你要是没什么想聊的，今天就先到这吧！”
“好的，告辞。”她说着就转身要走。
“回来。”
她又乖乖转了回来。
真的心好累：“你今天是专门来气我的吗？”
“没有啊，难道我不是一直在遵从你的安排吗？”
沉默。此刻唯有沉默能表达他内心的复杂。更何况，对眼前这个人，还不能随便发作，因为她或许真有能力做到，就算现在不行，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她说不定真会把今天随口一句话变成现实。
虽然相处才没几年，但他就是如此确信：她就是那样一个人。
真的，越想越气自己。只好努力调节情绪，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你继续提问吧！”特意强调：“只问关于你的问题。”
“提问：我周岁生日的时候，有多少人来给我庆生？”
沉默。依然是沉默。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别的情绪，大概是想一脚把她踹到沙滩另一边去。
“你，”强忍住没把话说完。
“我怎么了？”
勉强维持住表情：“怎么说呢，你很适合当一名严厉的拷问官。就你这问题，让我怎么答？”
“是你说只问关于我的问题呀，我这不是在听从你的安排吗？”
“我算是肯定了，你就是来气我的。是不是打算把我气死之后，好用我的身体做解剖研究？”
“相比之下，还是你活着对我更有利。”
怒气伤肝地瞪着她脸上洋溢的微笑，就在那么一刻，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啊，别忘了，今天不过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出来游玩。她虽然有些过火，但这不正是朋友间正常的玩笑打闹吗？反而正好贴合了今天的主题。
想到这，有种释怀的感觉。
不管真相如何，他是愿意如此相信！
既然如此，不想一直处于被动，打算开个玩笑回敬一下，然而想了半天，一个合适的玩笑也没想出来。
只能说，他这个人本就不擅长开玩笑，甚至对玩笑常常抱着回避和抗拒的态度。说好听点是待人礼貌有分寸，说直接些，就是有点死板。
“你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话题？拜托，这些问题我真的答不上来啊！”
“那我问你：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吗？”
“记得。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我还记得，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从原本那种沉稳的样子，一下子变得，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就在那一刻，我真的感觉你要把我拆了。”
“哈哈，当时确实太激动了。”
“你还好意思笑，你知道那场面有多吓人吗？”
“抱歉啦，但对我来说，那段日子真的很有趣。”
“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那段日子，原本你只需要在那里待个年假，结果因为我的原因，你硬是多陪了我好几个月。”
“值得！”
从这个话题开始，两人渐渐聊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对胡昊来说，在那段昏暗无光、不知前路的日子里，正是因为墨霄杰的出现，才让他的生活重新有了色彩。和她相处，让他重新感受到了与人交往的快乐。
至于相处过程中发生的那些事，只能说，实在不愿再去回想！
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利大于弊。很庆幸，能有这样一位朋友出现在生命里。
当时针指向九点半，墨小姐返程的时刻也进入了倒计时。言语与欢笑仿佛都飘散在了海风里，只留下沙滩上浅浅的脚印，却也留存不了多久，被海浪抚平只是时间问题。
聊着过往，原本沉闷的心情也渐渐舒缓。胡昊望着身旁的她，已经不再感到头疼和无奈，只剩下对这次相聚即将结束的不舍。
知道她不久后还会回来，只是，只是格外留恋此刻这份难得的氛围。
“提问：你还记得我名字的寓意吗？”
“当然。霄是你的字辈，单看杰字，是杰出、出众的意思。顺便提一句，你弟弟墨霄录的录，是记录、学识渊博的寓意。”
“我只问了我的名字，你提我弟干嘛？”
“顺口就一起说了。”
“好，提问：我们家的字辈表你还记得吗？”
这个问题理论上不算超纲，毕竟是去年才聊过的话题，还算有点印象。当时他觉得这种字辈特别有意思，追问了好多问题，差点把对方族谱都询问了个遍。
可现在，真要他说出来，却一时想不起来。
“抱歉，”
“好吧，那我再给你讲一遍：鸿策筑渊曜，增广霄承筹，翊枢拓寰启，传基衍世流。就这二十个字请你一定要记住。”
“好，如果我忘了，会自己去查的。”
墨家作为联盟九大家族之一，作为全面向外开放的公众人物，别说祖辈的功绩，就算是活于现在的他们，也是上官网一查就能查到。
当念出这份字辈表的时候，墨小姐心中其实还有另一段话没有说出口。她仍在期待着，两人未来或许能成为一家人的可能。
眼看所剩时间不多，她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你觉得该叫墨承什么？”
“啊？这对吗？这问题不该是你和你的另一半商量吗？我算什么呀？”
“那如果我的另一半，就是你呢？”
短暂的无语：“不是，这，就算要设想，只当是过家家游戏吧！首先我们得面对一个现实问题：我是外来者，和你们本土人之间存在生殖隔离。”
“哎呀，别想那么多嘛，我就说假如，你会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那我得先说，孩子为什么不能跟我姓呢？”
“如果我们组成家庭，肯定是你入赘进来呀，孩子自然要跟我姓。”
“虽然我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但这个姓氏由我背负、也该由我传承。我还是希望孩子能跟我姓。”
“那生两个，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总行了吧？”
“可以。”
“所以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名字？”
明知这只是一场角色扮演般的对话，胡昊却依然认真地思考起来。可想来想去，始终没有满意的答案。
“真要起名，绝不是现在随口就能决定的，得好好斟酌。名字是父母送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承载着心意与期待，不能轻率。”
“行吧，那你好好想想。说不定等以后我想起这事，还会再问你呢！”
必须在十点前离开。算上赶路和启动传送仪器的时间，墨小姐清楚已经不能再拖，即便心中同样依依不舍，却没有任何的情感流露。
“我要走了，希望我们能早日再见。”
“好，路上小心。”
“最后送你一句祝福：别总过度在意自己的身份。只要你想，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如果你真的在这个世界成家，联盟肯定会第一时间送上祝贺。”
“也祝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你能继续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好留下属于你的回忆。”
“谢谢！”
真的没有时间再消耗。墨小姐轻轻蓄力，翩然跃上天空，疾驰远去。
望着消失的痕迹，胡昊心里泛起一丝羡慕，渴望不借外物、仅凭自身就能翱翔天际的那一天。
修行之路，漫长道远。慢慢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