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洛看着镜中的人,挽着简单的发髻,头上还有琳琅满目的首饰,青湖色的软纱内是月牙色的长裙,青色的绣花鞋,完全一副柔弱小姐的打扮。她有一刻的恍惚,青丝曼舞,如此肥圆的模样像是另一个人,微胖的身形,五官倒还清秀,却始终带着病中的憔悴。
紫鸢看墨君洛怔愣的表情,顿时有些紧张的询问,“小姐,可是有何不满意吗?”
墨君洛这才回过神来,她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神色仿佛都有些明亮,“不用,我很喜欢,麻烦你了。”
紫鸢脸上升起一丝惊恐,连忙摇头道,“小姐,奴婢……”
墨君洛起身离开妆台,“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紫鸢有些局促的捏了捏衣角,“那……怎么能让小姐一个人呢!”
“没关系,嗯……你去砌壶茶水吧。”
墨君洛叹了口气,这些丫鬟年轻漂亮,她实在不习惯这种强烈的落差,而且她也不习惯有人成天站在跟前伺候。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她的身体也算康复了,原本以为会错过的选秀却没有就此结束,因为谷国与南国战事胶着,选秀之事也遥遥无期了。
墨君洛身体好转后就将屋内的陈设重新布置过,庭院布置的清雅精巧,里面是内卧,转出屏风后是正堂,摆放着梨花木的雕花桌椅,偏堂是一个简易的书桌和书柜,旁边还摆放着一个古琴,靠窗是一个软塌,榻上支着一张四方桌,上面摆放着水果。
屋内墙上张贴着字画,很多画中都是一位清秀的公子,或喜或怒,栩栩如生,画卷下是一个娟秀的小字——毓。她摩挲着手中的画卷,这位毓公子想来是心中人,被她如此珍放在心上,一笔一画,皆是深情。
不知为何,墨君洛心中涌起一丝难言的情绪,她转身走到书柜那边,书架中基本都是些女工女艺的书,还有些诗词歌赋和文人趣闻的书。
墨君洛倚靠在窗边的软塌上,阳光温暖肆意,屋外的庭院中栽种着绿植和几株海棠花,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清香,果然是极好的天气呢!
墨君洛翻看起初还津津有味,然而她的目光却突然停留到一页画卷上久久不能移开,这时候紫鸢砌了茶端来,“小姐,茶已经砌好了。”
墨君洛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有些黯然的趴在窗棂上,紫鸢也不敢打扰她,只是安静的站在旁边。
院内突然引发的骚动惊扰了墨君洛,她依稀听到吵闹的声音,于是立刻从软塌上下来,疾步走到屋外,紫鸢紧随其后。墨君洛来到漆红色的大门外,就看到芙蓉被七八个丫鬟摁在地上,青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墨君洛疾步跑到芙蓉身边把她扶起来,只见她的面色都有些红肿,一看就是被人打过。她抬头望向来人,语气颇为凌厉,“为何要欺辱我的丫鬟?”
“贱婢子,顶撞我就该打!”墨君文今天穿着红色的长裙,一副心高气傲的表情,声音尖锐,“你这个贱人还敢质问我,没想到你竟能活下来,今天看谁能救你!”她的话音刚落,那七八个丫鬟就冲着墨君洛跑来,脸上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墨君洛轻蔑的一笑,只见她轻甩衣袖,丫鬟们就都倒地不起,哀嚎声四起。
她们的胳膊都被墨君洛卸脱臼了,悬挂在身侧,格外诡异。
“你!”墨君文连声音都尖锐了几分,她觉得眼前的墨君洛仿佛是另一个人,从来都是被她欺辱无力还手的小贱人,今天竟然敢打她的人!
墨君文从未受过如此大辱,“都起来,给我狠狠的教训她!”
丫鬟们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墨君洛不愿与她们纠缠,她几步踱到墨君文面前,手中的匕首往前抵了抵,她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又杀机四起,“别动!”
墨君文精致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她看着瑟缩的丫鬟气愤不已,可脸上的冰冷让她不敢挪动分毫!她觉得血气翻涌,大声喊道,“叔父为了让你哥哥入神火堂学习,不惜把你交由我任意处置,你若是动了我,必定没有好下场!”
墨君洛眼神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她手中冰凉的匕首贴在墨君文娇美的脸上如蛇般滑动,令墨君文寒意四起,“你……敢!你哥哥还是靠我父亲的帮助才能有机会进入神火堂学习,你想毁了他吗?!”
“有何不敢,”墨君洛无所谓的笑了笑,“他若有本事自会安身立命,可你最在乎的就是能够成功入选吧……”墨君洛贴近墨君文的耳边,“如果你的脸被毁了,就没机会了……”
墨君文的瞳孔放大,美丽的杏仁眼中满是泪水和惊恐,原来墨白的匕首划伤了她的耳垂,匕首上留下淡淡的血迹。
墨君文的不敢相信突发的一切,“你不是……墨君洛……怎么……”
“懦弱也没有活路,堂姐怕是吓傻了,我变成如今这样,还得多谢你的教诲。”墨君洛完全一副冷淡绝情的模样,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愿惹这位大小姐,却也不想无端被人欺辱。
墨君文看着眼前熟悉却陌生的脸,那个被扣在她府中、被折磨了几年的墨君洛,若不是她一念之差,她怎会好端端站在这里,还敢趾高气昂!
墨君洛这个贱人,就应该被关在狭小的黑屋,像一只圈养的蠢猪,被人厌弃,唾骂!!她就不应该轻易放过她!!!
墨君文越想越生气,她指向墨君洛的手指都在颤抖,“你别得意,看你的模样如此丑陋不堪,又被大皇子退婚,待我登上高位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墨君洛冷冷的看着她张狂的样子,语气不紧不慢,“如果你那么笃定,又何必与我做无谓的纠缠。”
“与你纠缠,就你也配,若不是当初你抢了我的婚约,祖父又护着你,你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墨君文看到墨君洛就生气,她的确是恨,明明那时是她救了南宫毓,可墨君洛冒领了自己的功劳不说,还得到了先皇赐婚。那原本应该属于她的荣耀被墨君洛一朝夺走,祖父还阻她不得声张,她如何能甘心。
如今墨家上下都要靠父亲操持,她才是墨家万众瞩目的焦点,祖父已故多年,没用的墨文御都要仰仗父亲,墨君洛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四处作恶的人还这么嚣张,”墨君文愤怒,想到一处,她又嘲笑的看着墨君洛,“别以为攀上三皇子就能护着你,走着瞧,看你能得意多久!”
“我有今天都拜堂姐所赐,自然不会轻易忘怀,”近日听得闲言也不少,墨君洛心下冷笑,看向墨君洛的眼神如寒冰,语气颇为狠厉,“不过一纸婚约,多年的欺辱也已足够,今后大家各凭本事!”
墨君文瞬间冷脸,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时的确选举最重要,今日她也讨不到任何好处,目前暂时咬牙忍下这口恶气也无妨,绝对不能够乱了计划。
她的这点攻击在墨君洛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堂姐无事就走吧。”
墨君文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墨府。
墨君洛这才放松身体,只觉冷汗不断,脚步虚浮,她无奈的牵了牵嘴角,身体这么多年落下的毛病,的确不是能轻易消除的。
芙蓉,青欢和紫鸢压下心中的震惊,赶忙上前扶助墨君洛,她摆了摆手,轻声道,“我没事。”
“小姐好厉害……”芙蓉在她耳边不断赞叹,虽然她服侍墨君洛并没有多久,对小姐也不甚了解,可这样帅气的小姐还是让她刮目相看。
墨君洛倒没把这次的小事件放在心上,她更关心的是那页画卷上记载的南国时间,“芙蓉,现在是哪年?”
芙蓉不明所以,还是赶忙回答,墨君洛哀叹一声,原来已经是南国三十六年了……
她与少年之间,竟已隔了这么些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