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转身,却只看见一位黑衣女子。
她含笑走来,生的一双杏眼,纯真善良,可是这女子的眼里透出来的可不是单纯。
她走到许肆面前,上下打量,“你是谁?”
许肆没有回答她。
正打算直接略过那女子出门,黑衣女子却是在他身后道,“你在找谁?”
“是白鲸年?”她毫不客气的将话挑明。
许肆回头,终是一言不发。
黑衣女子拍了拍手,“守住门。”
她的目光一瞬都没有离开许肆,“做个交易如何?”
许肆挑眉。
“你告诉我名字,我告诉你白鲸年在哪里,如何?”黑衣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许肆却不耐烦的往后退了退,他蹙眉,不屑地用手拍了拍肩膀处的衣裳,像是在拍灰一样。
厌恶写满一脸。
黑衣女子的笑意反而更浓了,“倒是个反骨,既如此,那便不留了罢。”
她留下一句,便走向门口,冲着那些黑衣人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
许肆看了看那些人,一些个不足挂齿的蝼蚁。
不过一时,他便被十几个黑衣人围住,可是少年只是微微侧身,轻点脚尖,一手挑断其中一人的筋脉,又顺势夺过剑,以极快的速度占据上风。
他又将夺过的剑往外一送,那剑便稳稳地拦住了黑衣女子的去路。
待黑衣女子再回头,许肆又极快的挑起地上的剑,抵在她的脖子上,“人在哪?”
女子的嘴角终于没有上扬了,一双杏眼里满是不甘,“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剑在我手上,你在我剑下。”许肆淡然道。
“你敢杀我?”她反问道。
许肆没好气地说,“蝼蚁而已,不足挂齿,杀便是杀了,又如何?”
可是黑衣女子依旧不信,她甚至是用手去推那把剑,许肆见她如此不知好歹,便是将剑移开。
黑衣女子看罢,还以为许肆真的不敢杀她,正当她弯唇笑时,许肆执剑断她青丝,伤她右脸,刺她心窝。
“你居然敢?”黑衣女子不可思议道。
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杀你,但他要羞辱你。
许肆加大力度,鲜血从黑衣女子心窝处慢慢溢出。
此时,她才知道害怕。
“白鲸年坐船跑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位青衣女子。”
言尽,许肆拔剑,快速离开了。
秦蓁,绝对不能有事,若是秦蓁有事,那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他回头看了看黑衣女子。
只见她握着伤口,慢慢的移动着。
蠢货。
许肆在心里骂道。
……
一夜到天明,秦蓁疲倦不堪,她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之时,只觉口干舌燥,她撑着翻身,一手垂在河水里,水的凉爽让她清醒了大半,她转过目光,轻轻的瞥了一眼一夜未睡的白鲸年,忽而就觉得这个世界多么的弱肉强食,她苦涩的勾着嘴角,将目光从白鲸年身上移开,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
“姐姐…”白鲸年出声道。许是一夜没睡的原因,他嗓子哑的出奇,可他的呼唤却没换来秦蓁的回应。
秦蓁的嗓子很干,她想喝水。
她用手舀水喝,细白的手臂被水光映照出妖精的色彩,淡淡的水雾营造出仙境,一抹青衣,一艘小船,妖精舀水,魅惑之极的景象,偏偏又有漫漫的血腥味,妖精身上泛红的地方将这一景象打破。
水顺着她的手臂流下,颗颗晶莹,却不及她眼底掩上的泪水……
“姐姐,我家没有了。”白鲸年哑着声音道。
秦蓁舀水的动作瞬间暂停,那只细白的手臂还垂在船边,一只手没进水中。
她安慰道,“小白,你还有我。”
她用手拨弄着水中的倒影,“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她又轻轻舀起水,又由着水随意掉落,“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帮你解决这件事。”
漂亮的,耀眼的,泛光的那只手还在拨弄着水面,宁静的河水被她搅的涟漪不断,“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忽而,她坐直身子,用那只手轻轻向白鲸年一弹,她手上的水就尽数给了白鲸年。
白鲸年条件反射的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秦蓁吃痛地又躺回去了。
“姐姐,我信你。”
小孩正经的落下一句。
秦蓁倚在船上,轻轻一笑。
“嗯。”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已经漂了一晚上了,许家哥哥能不能找到我们啊?”白鲸年问。
这倒是个问题,她们现在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这样一来,许肆找到她们的可能性就太低了。
“我信他,他会找到我们的。”秦蓁自信满满地说。
许肆一定能找到她们的,毕竟上一次,大火蔓延的时候,许肆也是将她救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她也没有把握,毕竟,许肆畏水。
……
待许肆来到河边的时候,他看见满地狼藉,这其中自然也不乏血迹。
许肆走上去,查看水流流向的时候,小时候的回忆却再次让他产生畏惧。
只这一瞬,尹澜凄惨的叫声在周遭响起,“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许肆慢慢退回来。
“你明明可以救我的…”尹澜的声音还在脑中不断的循环。
许肆不敢再去看河面。
“可你当时明明可以杀了我去救你娘的。”许知杰的声音又响起。
“当初就应该先溺死你娘,再把你扔河里喂鱼的。”许知杰继续道。
“当初就该让你死在那湖里。”“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明明可以救我的”……“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你没有死?”……“为什么你宁愿看着也不愿意救我”
许肆开始发昏,他靠在一旁的墙上。
“若不是你当初那么弱小,你怎么会救不了我?”尹澜的声音还在继续。
“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死?”
“为什么不出手救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许肆的思绪再次回到小时候。
年幼的许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拿着一串糖葫芦,高高兴兴地跑进尹澜住的院子,却看到了他这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幕。
他看到自己的生母被许知杰活生生摁进水缸里,他的母亲扑腾着,拼了命地挣扎着。
而他却无能为力。
……
“阿肆?阿肆?”
谁在叫他?
“阿肆,我需要你。”
蓦地,许肆思绪瞬间回过,“秦蓁。”
他再次走上去,看了看水流方向。
看罢,便往水流方向赶去了。
……
许肆幼年丧母。
许知杰在没有娶正室之前,曾有一位妾室。
茹姨娘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能生。
她替许知杰添了三名男丁,长子也是她所出,奈何门不当户不对,就算许知杰再爱她,她也始终是位妾。
后来圣上下旨,将平南伯的爱女尹澜嫁给许知杰做正室。
尹澜生的极美,许知杰也曾因为她的容貌而对她亲爱有加,直到尹澜怀上许肆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茹姨娘让人毁了她的容貌,至此,许知杰对尹澜厌恶得很,而反观纪茹,身娇体软,面若桃柳,这样相比之下,许知杰就更讨厌尹澜。
但尹澜没有颓废,她每天都很高兴,因为肚子里有个小生命的存在,她变得很温柔,纪茹看不得她这番做派,便在尹澜临盆的时候,将自己的人安插在替她接生的人中。
不过,上天向来眷顾心善之人。尹澜逃过了那一劫,许肆也就是在那一凶险的地方出生的。
没有人愿意去回想,那一天,尹澜在流血,地上的一个稳婆也在流血,而许肆一出生就格外的安静,不哭也不闹。
再后来,许知杰受纪茹的挑拨离间,他亲手杀死了尹澜。
他看到自己的生母被许知杰活生生摁进水缸里,他的母亲扑腾着,拼了命地挣扎着。小许肆当时很害怕,他跑上前,拽着许知杰的衣袍,流着泪乞求道,“不要杀我娘!”
许知杰看了他一眼就厌烦地将许肆踢倒在一边,许肆也不放弃,他爬起来继续拽。
……
直到尹澜再无动作。
许知杰松手了,然后吩咐心腹道,“将她扔进湖里。”
从那一天起,许肆就有了一个最想杀的人。
许知杰看了看许肆,然后狠厉地拍了拍他的头,“你娘死前还喊着你的名字,你现在怎么不上前去看看?”
许肆红着眼,满眼狠意地看向许知杰,咬牙切齿道,“你杀了我娘。”
“她若不死,便是你死,爹是在帮你。”许知杰大言不惭道。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许肆上前想要带走尹澜的尸体,却被许知杰一把提住衣领,“怎么这么孝顺?”
年幼的许肆伸手扒着许知杰的手指,恶狠狠地踢着许知杰,“你等着。”
后来,许肆被许知杰带到湖边,他亲眼看着尹澜被当做是失足落水身亡的,他想开口说不是的,可许知杰捂着他的嘴,像个恶鬼一般威胁着,“你若是敢乱说,我就敢把你扔下去。”
许肆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他扳下许知杰的手,然后不由分说地咬上去,许知杰吃痛地缩回手,然后将许肆扔在地上,许肆也顺势得到逃跑的机会。
他刚想大声地喊出他母亲的死因,却被纪茹撞到,茹姨娘娇笑一声,“小少爷怎么这么不小心?”
言罢,她让人带着许肆下去。
做坏事的人都会有一个习惯,那便是将一件事做到底。
他们在没有人的地方将许肆扔进湖里。
许肆发了疯的扑腾着,直到没有力气。
最后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家中的床上,映入眼帘的是许知杰含笑的脸。
这不过他的这一笑倒是很有深意。
良久,他听到许知杰陪笑的声音,“伯爷放心,阿肆没什么大碍。”
伯爷?
是他的外公。
许肆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他翻身想要下床,却不料从床上滚了下来,他大声地喊着,“外公!救命……”
就差一点,他就将尹澜的死因说出来了,他看向身边的女人,这个心狠手辣的纪茹。
总有一天,他要他们身败名裂。
纪茹笑着对他说,“小少爷,想活命就闭嘴,若是想让你的母亲留个好名声,你便乖乖听话。”
……
后来,那泛光的水光将那一抹青衣映射在许肆的眸中,凤眼含情,马尾飘逸,少年步履极快,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奔向秦蓁,少年入水,在水下追逐着那青衣泛舟人。
少年聪明至极,他学着别人浮水的动作……
“阿肆!”
秦蓁不可思议道。
他明明不会水。
野狐狸看了看船上的白鲸年,“在这呆着。”
仅一句,少女也入水。
却始终不料,不过些许,秦蓁被人拦腰抱住,少年将她托出水面,又将她送到岸上,“谁让你下来的?”
秦蓁一上岸,风吹的凉嗖嗖的,伤口也因为刚才沾水的原因慢慢溢出血,“我怕你死了。”
许肆又调转回去,将白鲸年托过来。
“死不了。”许肆也上岸。
秦蓁好奇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会水的?”
“之前练过,只是你不知道。”许肆若无其事地说。
果然,全才就是全才。
白鲸年拉了拉许肆的袖子,“姐姐受伤了。”
不用白鲸年说,许肆也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他顺势蹲下来看了看,发现秦蓁大腿处的那道伤口格外的深,血的颜色也不对……
他将人背起来,又唯恐碰了她的伤口,“白鲸年带路,去医馆。”
中了毒……偏偏还在水上漂了一夜。
“小少爷。”秦蓁有些头晕。
“我在。”许肆应道。
“腿痛。”秦蓁继续说。
“那正好,小爷关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