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未成曲调’是否风情万种?”知府瞧齐光讶异的反应,言曰。
齐光点点头。
知府见齐光此番模样,便也少了炫耀兴致,瞧着帘幕后婀娜的背影,内心十分不是滋味。
“请始。”知府道。
一阵筝声入了耳,齐光睁大眼睛瞧着,这……这莫非胡一之声,然其不为地方富家女,怎沦落至此弹琴献艺,以谋生计?
不不不,这又怎会是胡一,这绝非胡一,胡一怎会着如此着装,与那娼妓又有何区别。
那是何人,能将筝声弹得与胡一如此相像,究竟是何人,齐光不知所云,却被深深吸引。
此若非胡一者,那必为吾知己。
“知府大人,此人姓甚名何,此筝音实为天上有乎!”
闫蓄一直在桌旁看着齐光,亦也看着那不知面貌之女子。父亲怎就如此糊涂,将如此天仙之人请来奏乐,莫不是害怕齐光瞧不上我,可如今,又有谁的眼光在吾身上停留片刻焉?
“回大人,似乎是叫那……”
闫蓄在桌下轻碰了父亲一下,知府后知后觉,便收了声,转而言曰:
“下官不知,不过一届乐人,下官如今政务繁忙,未能记住其名,望大人海涵。”
“无妨。”
齐光瞧着那女子离去之身影,心绪又飘至胡一身上。
一顿饭下来,齐光未曾正眼瞧过闫蓄,闫蓄恨父亲为何此般,却又不敢言说,只好将气愤憋在心中,作罢。
饭后,知府又拉着齐光听了一会的曲,齐光皆无心沉浸,只想出这酒楼之门,寻那女子为何人?
为胡一乎?
闫蓄似乎看出了齐光的想法,知府正沉浸在曲中之离合悲欢,闫蓄便开口言曰:“父亲,小女身体不便,想必是夜深了,风寒所致,能否允诺小女一同返道回府?”
“身体不适?”知府大人疑惑地看着闫蓄,“如此便,便……大人,您看这,该如何?”
齐光抬头,正巧与闫蓄的目光对视,女孩的目光澄澈透明,却带着桀骜不驯,与胡一眼中流离之伤感截然不同,却又带着属于自己的魅力,吸引着齐光。
若是当初瞧见的,是这双眼睛,这场宴会下来,齐光许是不会对她如此厌恶罢。
齐光低头笑了笑,气息声拨动了闫蓄心中的那根弦。
“那便启程回府,千金身体为重,莫要久坐劳累。”齐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本官还有要事,便不与汝等共之。”
“恭送大人!”
齐光摆摆手,朝着酒楼深处走去。
“父亲,你说,侍郎大人莫不是要去寻那女子身份焉?”
“估摸着,许是如此。”
“那女子是何来历?”
“我旦记得,名为胡一,一月前以一首《将军令》令姑苏震撼,其筝法无人能及,且样貌是顶顶好,那双桃花眼勾人心魄,无数少年追捧,却不与人交谈,人言筝国仙女。”
“如此……”闫蓄深思,“那父亲大人有是从何处得知其来自金陵?”
“自是酒楼老鸨言说,那时我去寻乐师,那婆娘便张口闭口言此人技比天仙,且金陵之人。”知府大人一脸不耐烦,“此等人,下贱!”
闫蓄未言说何,不过低头思忖着些什么。
齐光见了酒楼老鸨,老鸨瞧他那一身富贵打扮样,便赶忙招呼院内好几位娼妓绕齐光身边,齐光跟着老鸨,入了房内。
“公子也~数位则为院内头牌,技皆高超者也。若不够乎,辄令数人风骚唱于公子之前,使君选之。”
齐光听这话,红晕涌上脸颊,至耳边,姑娘们看到公子这般,便也忍不住调戏之心。
齐光赶忙摆摆手,站起身来,言曰:
“非也非也,吾今日来问人。”
“何人?”
“姑苏之名乐师,金陵人。”
“那位?”老鸨指了指方才齐光所坐之房,“那方才在其中弹奏之人?”
“是也。”
“胡一者,数人听之,乃琴之奇才,公子若是想听,老身这边让戏院旧识将其带来,为公子奏乐如何?”
胡一?真是胡一,怎会?自金陵来人?胡一乃地方富家……莫不是瞒君前来。
糊涂啊!糊涂啊!胡一啊!这若是被发现那便是阎王老爷等着迎接祖宗十八代啊!
齐光此时疯狂地想见到胡一,却害怕——若是见到,该如何开口言说?
齐光不知,拒了老鸨的言语,回了府上。
灯笼旁的蚊虫不问归途,一路跟着齐光,在这冷清夜里,夏夜里蝉声四起,青石板路带着几日前下过的雨水,映着皎洁月光,将齐光落魄模样尽显。
齐光叫府上侍从拿了几坛知府送的酒来,咕噜一口灌入肠,这是什么味道,如此辛辣刺鼻,齐光咳了好几声,伴着泪光,将肚中伤心事吐了出来,将脑中理智吐了出来,齐光忘记了悲伤,忘记了身份,此刻,他不过是一个失意者,坐在池边台阶上,看着荷塘月色,看着池中圈圈涟漪,看着身前胡一影,睡去。
醒来是正午,齐光从床上坐起,头痛欲裂,着好衣裳之后,齐光走出门外,公公进了身旁,尖锐的声音与齐光说道:
“大人,门外有一贱女,嚷嚷着要见您,赶都赶不走。”
“贱女?”
“是也,那风花雪月之地……”
没等公公说完,齐光赶忙上前,开了府门,是昨日老鸨。
“何事?”齐光低了低头,显然失望至极。
“大人,昨日是贱女冒犯,望大人恕罪。”
“无妨,汝无罪,何必多此一举?”
“念……那胡一之情。”老鸨说罢便低头不敢再瞧那齐光眼神。
齐光听此名,心上忍不住的跳动,又仿佛这个世界仅剩这一秒钟,这一刹那,这一回音,这一——记忆。
齐光愣了几秒,方回问:
“胡一?有何情?”
“回大人……”老鸨欲言又止,“胡一姑娘千叮咛万嘱咐令吾不言。”
“言之!”齐光下令。
“昨夜胡一姑娘去时曾与吾说,若是那官人问起,切莫言一字与其相关之事,可贱女哪知何人为官,且那晚胡一琴声不只一人来问,贱女一心只想着生意,便各个皆回。昨夜大人去时,方才想起胡一那番言语,察觉不对,赶忙问贱女之友,却得知那晚胡一奏曲后便生了风寒,至今未醒。贱女昨夜里隐约听见胡一嘴里时不时的会呼喊着大人的名讳,今早便偷偷摸摸的来寻大人,想着昨夜胡一所言官人,许是大人您……”
“乞求大人恕罪!”
齐光耳旁只想起那句“至今未醒”,如何——昨夜怎得惹上风寒,齐光内心焦灼,却未言一句,看着老鸨身着薄纱,跪坐在地模样,齐光心生不忍。
胡一先前,也似此般否?
“无妨,汝起身罢。”齐光补充道,“将那戏院言于本官,便当你赎罪了。”
“得得得!”那老鸨一听,喜上眉梢,赶忙站起,言了一地址,眼神带着泪光与希冀,看向齐光。
“如此足矣。”
“谢大人!”
“本官还有一事相求。”
“大人请讲。”
“胡一——为乐妓?”
老鸨赶忙摆摆手,否认道:“胡一姑娘是吾等依县令言语请来的戏院乐女,而非与贱女般身份的女子,大人放心。”
“如此,汝可离开了。”
老鸨快步逃离这众人眼光聚集之地。
齐光回府,眼中释怀之情与眉间皱成纸团对比鲜明,家中仆人见如此景,皆惊奇非常,原大人亦是有喜有悲之人。
齐光叫人以马车四轮悄息跟上老鸨,自己则坐在庭院中整理衣着,齐光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急切地想见到胡一。
却如何见?
齐光若去见乎,岂非与胡一言曰,吾已知晓汝身份。那胡一这些日子所受之苦又该当如何?
苦恼时分,忽闻门外一阵惊马声,接踵繁乱脚步纷沓而至,眼前门被忽而打开,方才齐光命之跟随老鸨之车夫急匆匆地与齐光言曰:
“大人,老鸨马车上了一名女子,现正赶回府上,小的猜测,这莫非是那位方才大人与老鸨谈论之女子?”
“胡一?”齐光闻此言,睁大了双眼,赶忙问,“为何?”
“小的不知,小的只瞧见一女子上了老鸨之车,车夫驾车回赶府上,想来也快到了。”
言毕,府门外又是一阵喧哗,下人来报,门外女子求见。
齐光颤抖着声音问道:
“何……何人求见?”
“其言,但与大人言胡一乎。”
胡一?果真是胡一!
齐光按捺住内心之恸,强装镇静的与下人言曰:
“便是带到偏殿等候乎。”
“是。”
齐光赶忙收拾衣着,整理容貌,问着眼前人:
“何如?”
马车夫见此状,笑而言曰:
“甚好,大人。”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