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离四长老伤好已有段时间了,不知他抽的哪门子的风,结着与鹿熙不对付的几个长老要来场正式的比武大赛,鹿熙自是不会与他们浪费心神做这些幼稚的事的。
四长老每日天未亮就到叶离阁门口打着拍子唱着“落子”。鹿书被声音惊醒,睁开眼后却没看到鹿熙的身影。
自她出事后,鹿熙便夜夜同她在一个屋子里,原是睡在美人塌上,架不住她的诉求,让人添了张床,本就能睡下两个人的床变为了能躺四个人的床,原是鹿熙怕夜里有什么动静,两人离得远些,不易将她吵醒……她自小无父无母,何曾有人这般待过她,可是她自己不争气,最后还拖累了她。此等恩情,即使以命相抵也不足还。
只听得屋外“咔”一声,紧跟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嗓音大开,犹如死了爹娘般让人心悸。
不等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啊……姓……鹿的,竟敢动手。啊……”
“咔擦”好像是什么断了的声音。
后面就再没有任何声音,外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那个熟悉的人影。
“姐姐,我好像又听到了四长老的声音。”鹿书双手撑着上半身,座起来,脸上挂有些惨白,消瘦的脸颊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
鹿书身子虚弱,又长时间躺在床上,衣物不宜过多,内里是交襟素白色的锦缎,触感棉滑,最适合穿在内层,外层是只是在她身上显的松散,外层是水蓝色的长褙,白绸叠边,银丝绘图,显得华丽却不庸俗。
鹿熙从腰间摸出一个牛皮的袋子,一展开,摆满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银针。铺在床上,鹿书将足衣褪去,露出小腿。
这是一月一次的针灸,每个月一次将促进血液循环,因为鹿书几乎是坐着过完一天又一天的,针灸的时候若是渡些内力进去,还能慢慢的解了早已深入骨髓里的毒。
不出三年就可以下地了。
两个时辰过去,鹿熙头上铺了一层薄汗,眼中升起一丝疲色,但手上的动作毫无一点怠慢。
鹿书拿出闲时织的一块手绢,轻轻替鹿熙拭去那点薄汗,心里愈发心疼。
每回都是如此,若是她那日小心些,也不会劳她这样伤精费神。
鹿熙似是察觉到些什么,眼神虽没在鹿书眼上,还是温声道“看着我作甚?”
“啊,没……才没有。”鹿书羞红了脸,心里泛出被人戳破心思的窘迫。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想了个话题道“姐姐可还记得从前的一些事情?”
“忘了。”鹿书没从语气中感觉到任何感情。
“姐姐不是师父所出……”
鹿熙打断了她“阿书好好修养就是,其他的不必多想。”
话音刚落,手上的针也尽数收到了牛皮袋子中。
鹿书不明白,她明明不记得以前的事,为何会那么回避?每一次问,都会被岔开或者被打断。
鹿书自然不会得知鹿熙为什么回避从前这个话题。
若不是从前,鹿熙前世就不会变成一个杀人机器。
若不是从前,鹿熙也不会被逼跳楼来到这个世界。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针灸完,不到一刻钟,叶离阁外又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鹿熙,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伤了长老,你该当何罪?”说完,大长老只感觉到周身凉的刺骨。,不禁打了个寒颤。
知道这是鹿熙搞的鬼,但是他有理,他怕什么?
门口的小师弟道“大长老还是回吧。鹿师姐今日不见客了。”
大长老怒到“你算个什么东西?”
许是被大长老吓到了,空净没再说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吱呀”一声,里阁的门开了。
鹿熙出门,扫了一眼阁外的那群人。
朱唇轻启,开口问“这是做甚?”纤细而白皙的指腹轻轻点了点红唇,做了一个打哈欠的动作,整个过程自然慵散,毫无做作之意,像极了一幅会动的画卷。
大长老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那个语气“光天化日之下竟伤了长老,鹿熙,你该当何罪?”
鹿熙毫不在意的说“谁看见了?”
被她这一句给说蒙了,大长老又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想赖掉不成?”
“是吗?”鹿熙撇了一眼大长老,转而问一旁的空净小师弟“你看到了吗?”
空净抬起头,脸颊微红,眼中清澈明朗,似还闪着些不知名的情绪,用稚嫩的声音答道“没有”。
鹿熙轻轻一笑,抬眼望向那个因为生气憋的脸红脖子粗的大长老。
“大长老也听见了,没人看见。”
“鹿熙,你不要欺人太甚。”大长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鹿熙也懒的和他们纠缠了,唤了声“空净,送客”。
空净上前,行了个作揖之礼道“大长老请回吧。”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大长老狠狠甩了长袖,怒道“哼,走着瞧。”
百居庄主厅内,大长老,三长老聚集一起。
主位上的庄主无奈,揉了揉太阳穴道“若不是你们要与她比赛,她也不会如此。”
大长老回道“我们几个长老之间切磋切磋武艺,这有什么,她却因此伤了四长老,这像什么话?”
庄主又道“即是切磋武艺,只怪四长老学艺不精才被伤了,比武场上受伤乃常事,这如何怪的人家鹿熙?”
大长老被说的哑口无言,辩驳说“这又不是赛场上,比赛应在赛场上。”
三长老跟着附和道“大长老所言极是,鹿熙此举实在不妥。”
庄主闻言嗤笑道“敌人会因不是在战场之上就对你手下留情吗?”
“鹿熙伤了四长老,这是事实。”大长老真的没什么理由再来治她的罪了。
“够了,那是四长老自找的。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从主厅出来后,庄主舒了口气,这比让他带弟子练功还累。几个跨步进了书房,写了封信放了只信鸽送到梁州。
鹿熙这边,送走了大长老几人,回到了里屋。
鹿书温婉的声音响起“他们走了?”
鹿熙轻轻回了声“嗯”。
“想来又要去师傅那里告状去了。”鹿书有些担心,师傅虽不会对鹿熙怎样,但对她总是不好的,要是剑域师兄在就好了,好歹能替她说说话。
“不必担心。”
鹿书微微一笑,脸色多了些苍白。
这些变化鹿熙是知道的,只要鹿书情绪不稳定起来,体内的真气和毒气就会相互较量,平衡被打破。
鹿熙调出内力,手掌覆在鹿书胸前,掌心飘出那股蓝色的烟雾,融入鹿书的血脉中,源源不断的输送。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鹿熙收回手掌,掌心蓝色的东西也随之不在。
鹿书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鹿熙下了床,将帘幔放下,出了里屋。
鹿熙并未离开,站在叶离阁庭院中,望着两边失去生机的草药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漫步走向院中的大理石桌旁座了下来,石桌旁有四个圆柱石凳,都是中间微胖,上下两头微窄的形状。
鹿熙随手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白玉茶壶,倒了一点“水”在杯子里,满满品尝起来。
过了一会儿,鹿熙慵懒的声音响起“阁下不下来喝杯水吗?”叶离阁院子很大,鹿熙的声音刚好不会传到门口小师弟耳朵里。
可回应她的只有阵阵微风吹过的声音。
鹿熙不想与他多废话,她他不想出来,那逼他出来不就好了。
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送进口中,手里那只白玉的茶杯以极速飞向某处。
天辰来不及反应,被茶杯击中了胸口,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身体不受控制,从房顶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