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灌木丛在狂暴的能量余波中剧烈摇晃，细碎的枝叶和尘土被不断掀起。余小乐和叶天猫着腰，藏身其中，仰头望着高空那场令人心悸的战斗。方书红市长那套流线型的银色战甲与陈炳锡古朴道法碰撞出的光华，如同节日的烟火，却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怎么说？我们现在这个情况，上去别说帮忙，估计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纯属添乱。”叶天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无奈的自嘲。他体内的灵力在之前的逃亡和战斗中消耗巨大，此刻实在无力介入这种级别的对抗。
余小乐没有说话，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却格外专注。他似乎在努力感知着什么，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破损的储物袋里摸索出一部老式手机。幸运的是，手机虽然外壳有些刮痕，但还能开机，并且在这里捕捉到了微弱的信号。
“我们现在靠近湖北武汉，这里的通讯基站可能还有部分在运转。”余小乐低声说着，快速拨通了一个记忆中的号码。
“滴，滴滴……”忙音只响了几声，便被接通了。
余小乐刚开口：“您好，是南茨同学吗？”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语速极快、带着某种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不用说话，坐标已锁定，能量波动频谱已记录。你们的情况我通过区域监控网络大致了解。就在旁边草丛里老实待着，别冒头，出不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余小乐和叶天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一丝尴尬。
“南茨这小子……看起来好像不太靠谱啊。”叶天撇了撇嘴，“接下来怎么办？难道真就在这里干看着？还是说……你准备上去‘送’一个，给方市长助助兴？”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
高空中，陈炳锡与方书红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无数由火焰与符文凝聚而成的红色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虚空中钻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方书红连同他周身的银色战甲死死缠绕、包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链球，锁链上符文闪烁，不断向内压缩，试图碾碎其中的一切。
“方市长，就此结束吧！”陈炳锡的声音透过锁链传来，带着一丝倨傲，“你依靠这些外物科技提升的力量，终究无法与真正苦修得来的修为抗衡！你奈何不了我，而我，也不可能让你拖延到其他援军到来！”
被重重锁链包裹的方书红没有回应，但透过锁链的缝隙，可以看到内部银色战甲的光芒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在稳定地闪烁着，似乎在积蓄力量，抵抗着外部的压力。
陈炳锡似乎志不在此，他冷哼一声，不再对那红色链球继续发动攻击，只是袖袍一挥，对下方那些黑人修士下令：“我们走！”
一行人不再停留，化作数道遁光，朝着远离武汉的方向急速离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十息，那巨大的红色链球内部猛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轰——！！”
一声沉闷却充满力量的巨响，缠绕的红色锁链寸寸崩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方书红市长的身影重新显现，银色战甲流光溢彩，除了气息略微有些起伏外，竟是毫发无伤，依旧稳稳地立于半空之中。
他目光如电，扫视下方，立刻感应到了之前被陈炳锡威压和战斗余波掩盖的、两股微弱却异常的气息。
“嗯？”他轻咦一声，身形一晃，瞬间从高空消失，下一刻，已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刚刚从草丛中站起来的余小乐和叶天面前。
方书红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疑惑：“之前我并没有察觉到你们的气息。你们是以何种方法做到的？”他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随即又问道，“还有，你们是如何与陈炳锡那等人产生的矛盾？”
余小乐下意识地看向叶天。
叶天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年轻人的愤慨，抢着回答道：“回禀方市长！晚辈曾偶然间获得过一块家传的‘敛息宝玉’，有遮蔽气息之效。至于那陈炳锡……”他脸上露出不忿之色，“他与他的手下在此地横行霸道，纵容手下强取豪夺，欺凌弱小！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阻止，教训了一下他那几个为非作歹的手下，没想到他便睚眦必报，一路追杀我们至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语气诚恳，表情到位，将一个遭遇不公、愤而反抗的年轻修士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方书红深邃的目光在叶天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旁边脸色苍白、气息虚浮却眼神清澈的余小乐，似乎并未完全采信，但也没有深究，只是沉声道：“若真是如此，你们便无需担心。所有事情，我们都会调查清楚，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危害社会安定之人。”
他转头望向武汉城区的方向，语气不容置疑：“不过，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也便于我们随时了解情况，你们就先待在武汉范围内，不要随意到处走动。”
……
进入WH市内，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街道上车流如织，行人神色匆匆却不见慌乱，商铺大多照常营业，霓虹灯在傍晚渐次亮起，勾勒出城市的轮廓。除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加强了的灵气监测波动和偶尔低空掠过的巡逻机器人外，几乎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处于全球危机背景下的城市。
“这里……应该算是华夏境内，为数不多还能维持如此平静秩序的城市了。”余小乐看着街边嬉戏的孩童和悠闲散步的老人，轻声感叹。
“这就说明，即便国家将几乎所有的精锐兵力都派往了边境前线，武汉这座九省通衢的重镇，凭借其深厚的底蕴和强大的本土防御力量，依旧还有足够的余力镇压周边的魔兽浪潮，维持内部的基本稳定。”叶天分析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走着走着，余小乐忽然停下脚步，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我们杀了陈炳锡的人，虽然方市长说要调查，但……他们会不会暗中继续来找我们麻烦？”
叶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没那么容易。首先，对凡人或者低阶修士使用‘搜魂术’提取记忆，是修真管理委员会明令禁止的邪术，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使用。其次，就算他们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获取了信息，当时也只有那个领头的元婴修士‘看’到了是我们，证据单一，缺乏旁证，根本无法作为有效的指控证据。方市长明显是站在秩序这边的，他们不敢乱来。”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之际，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简约现代、气质沉稳、戴着无框智能眼镜的青年，正逆着人流，精准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乐。”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余小乐抬头，看到来人，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南茨同学！”
南茨的目光越过余小乐，落在他身后的叶天身上，微微点头示意，随即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换个安静点的地方。”
他带着两人走进了一家外观极具未来感、招牌闪烁着“全息分子美食”字样的无人餐厅。内部光线柔和，环境雅致，却空无一人，只有清洁机器人在无声地滑行。南茨熟门熟路地引导他们进入一部透明的观光电梯，直达餐厅顶楼。
顶楼是数个由特殊玻璃隔开的独立观景隔间。南茨选择一个靠窗的隔间，三人进入坐下。他们刚坐下，面前的桌面便无声地升起三面薄如蝉翼的柔性屏幕，上面显示着菜单和餐厅介绍。
“你们要吃什么的话，可以先点些餐点，这里的合成食材营养和灵气模拟度都很高。”南茨随口介绍道。
“不用了！不用了！太破费了！”余小乐连忙摆手。
然而，他话音未落，旁边的叶天已经毫不客气地在屏幕上快速点击起来：“这个什么‘龙肝凤髓’模拟拼盘看起来不错……还有这个‘麒麟踏云’汤……哇，连‘千年灵芝炖肉’都有？虽然是合成的，但也来一份尝尝鲜……”
南茨有些无语地推了推眼镜，决定无视叶天，直接看向余小乐，切入正题：“二位特意联系我，是有何事？”
余小乐坐直了身体，神情变得严肃而坚定，他看着南茨，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想要回到学院寻找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
“救世？”
“救世？”
余小乐的话，让南茨和正在疯狂点菜的叶天同时愣住了，两人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词语，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余小乐，眼神古怪。
“怎么了嘛？”余小乐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解。
“嗯……没事，你继续说。”叶天连忙转过头，假装继续研究菜单，手指却在屏幕上胡乱划拉着，掩饰内心的震动。
南茨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理性，他轻轻敲了敲桌面，组织了一下语言：“余小乐，我必须提醒你。根据我的数据模型分析，目前全球范围内爆发的灾害等级，都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人员伤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是想在我这里获取一些更先进的保命装置、情报支持，或者寻求一个暂时的安全屋，以我的能力和资源，或许还能帮上一些忙。”
余小乐并没有因为南茨的理性分析而气馁，他认真地说道：“之前你送我的东西，确实给了我们很多帮助。”
听到余小乐的肯定，南茨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细微的笑容，但随即又化为一声轻叹：“可惜，现有的科技研究，始终无法找到一种可以稳定、持续、且能量密度足够高的非生物动力源。目前最先进的单兵装备，依然需要依靠修士自身提炼、存储在体内的灵力来催动，这极大地限制了其普及性和持续作战能力。否则，我的很多发明，效能至少还能再提升一个数量级。”
就在两人就科技与修行的话题交谈时，一阵柔和但清晰的电子合成音在隔间内响起：
“尊贵的顾客，您点的餐品已准备就绪，正在为您传送。”
只见隔间一侧的墙壁无声滑开，一个长方形的、如同银色金属块般的传送平台滑入，平台顶部依次升起余小乐他们点的“美食”，精准地摆放在桌面上。这些食物色泽诱人，散发着模拟出的、极其逼真的灵气和香气。
叶天早已按捺不住，立刻夹起一块仿制的“龙肝”放入口中，仔细品味了一下，眼睛一亮：“嗯！灵气模拟度很高，口感也几乎乱真！看来这家店没吹牛！小乐，你也快尝尝，补充点元气！”说完，他便不再客气，开始风卷残云般地狼吞虎咽起来。
余小乐和南茨看着叶天的吃相，没有再管他，继续之前的谈话。
余小乐抿了一口合成的灵茶，目光透过玻璃幕墙，望向窗外逐渐被夜色笼罩、却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南茨同学，我还是想再问一次。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不久的将来，真正的、足以毁灭现有文明的灾难真的降临，你打算怎么办？”
南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镜片后的眼神冷静而深邃，他沉默了几秒，回答道：“我尊重你的担忧，但我依然坚持我的判断。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发生了那种极小概率的事件，导致人类文明不复存在……科技本身，以及其中蕴含的宇宙规律和知识，依然会存在。就如同千万年前，那些凭借自身力量飞升前往其他界域的先辈们所留下的传说一样。知识和规律，是超越个体和种族存亡的。”
……
与此同时，远离WH市区的一处隐秘据点内。
陈炳锡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显示的正是余小乐和叶天的模糊影像以及一些基础信息。
“这两个人……是苍穹学院的学生？”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杀机，“难怪，能以那种诡异的方式解决掉我手下的人。”
旁边一名心腹低声劝道：“老大，不过损失了两个普通金丹修士而已，虽然可惜，但我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宜节外生枝……”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瞬移到了房间的阴影处，朝着陈炳锡躬身行礼。
陈炳锡的目光扫过那道身影，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和敲打：“哼，现在的年轻人，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要不是我当初看在你这身罕见天赋的份上，破例收留你，你早就跟你那些不识时务的同门一样，被处决，身首异处了！”
那道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将身子躬得更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