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出租屋内，光线昏暗。余小乐仰面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窗户。窗外的喧嚣与活力仿佛被那层薄薄的玻璃和厚重的窗帘彻底隔绝，只留下屋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一天。
……
“今天就是觉醒灵基的大日子！真是好奇啊，小乐，你到时候会有多强大的灵基天赋？会不会直接来个天品？哈哈！”一个身材壮硕、外号本名虎邱的同学，用力拍着余小乐的肩膀，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
余小乐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对于这种调侃，他早已习惯。自从四年级开始，身边有修行天赋苗头的同学，身体素质、精神感知或多或少都有了明显的变化，有人能徒手掰弯铁勺，有人能模糊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有人跑步快得像一阵风。唯有他，余小乐，身体依旧停留在普通人的范畴，除了因为常年坚持锻炼和琢磨那些不知从哪本旧书上看来的“武技”而比同龄人更结实、反应更快些之外，没有任何超常的迹象。
“说什么呢！虎邱！”一个清脆却带着薄怒的女声响起。
只见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虎邱，身形突然一个趔趄，夸张地向后倒去。
“哎！！哎！！疼疼疼！灵姐！我错了！轻点，轻点！”一只洁白如玉、手指纤长的手，精准地揪住了虎邱的耳朵，微微用力，就让他龇牙咧嘴地开始求饶。
出手的正是慕灵儿。她瞪了虎邱一眼，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同学，最后落在余小乐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别以为今天能觉醒灵基就了不起了！如果真打起来，不动用灵力，你现在还不是一样打不过小乐！”
余小乐看着为自己出头的慕灵儿，心中微暖，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慕灵儿的手背：“好了，灵儿，没事。胖虎说的……也是实话。如果，我真的没有修行天赋，那也是时候该想一想其他的出路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之下隐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余小乐！我说过不许叫我胖虎！”虎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忘了耳朵的疼痛，猛地挣脱慕灵儿的手，怒气冲冲地举起拳头，朝着余小乐的脸就狠狠地砸了过去！这一拳带着风声，速度极快，显然觉醒前期带来的身体素质增幅已然不俗。
“不好意思啊。因为大家平时都这么叫，没有反应过来。”余小乐嘴上说着抱歉，身体反应却丝毫不慢，右手如同铁钳般迅速抬起，稳稳地架住了虎邱的手腕。
两人手臂瞬间绷紧，青筋暴露，肌肉贲张。一股无形的角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周围起哄的声音都为之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好唉！”
“终于看见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小乐，给他点教训！让他嚣张！”
……
虎邱眼神凶狠地瞪向那几个起哄最凶的人，声音立刻小了下去。他感觉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极大，竟一时无法挣脱，这让他更加恼怒。
“今天不论如何，看来都得给你一个教训！”虎邱低吼着。在这个年纪，小学时期打架斗殴并不罕见，只要不闹得太过分，老师们往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慕灵儿见状，眉头紧蹙，想要再次阻止，却看见余小乐微微侧过头，看向她的方向，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让我自己解决”的坚持。
“呼……”余小乐刚想开口说什么。
虎邱却抓住他分神的瞬间，另一只拳头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再次轰向他的面门！
（好快！）
余小乐心中一惊，险之又险地偏头避开，但拳风依旧擦过了他的颧骨，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拳脚往来，身影交错。余小乐凭借着多年来近乎自虐般的体能锻炼和对那些不知名“武技”图谱的刻苦钻研，身体素质、反应速度和格斗技巧早已远超普通同龄人，招式间甚至带着一丝野路子的狠辣与精妙。
然而……
（原来，普通人付出几百倍的努力，真的不如天赋者随意的成长。）这个残酷的念头，在又一次硬碰硬被震得手臂发麻时，不可抑制地浮现在余小乐脑海。
虎邱身上初步觉醒的天赋，让他的感知、速度、力量都获得了质的飞跃。如今的他，虽然还未正式踏入修行门槛，引气入体，但单凭这身体素质，已经隐隐压制了依靠苦练的余小乐。若非余小乐那千锤百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反应和卸力技巧，恐怕早已落败。
“怎么了？余小乐！这就不行了吗？这样下去，你可是会被我按在地上摩擦的！”虎邱越打越兴奋，瞅准一个空档，一记重拳突破防御，结结实实地打在余小乐的胸口，将他打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呼～呼～～”余小乐胸口剧痛，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额头上布满汗珠。反观体型稍胖的虎邱，气息虽然也有些急促，却远没有他这般狼狈。
余小乐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人群前方，双手紧握在胸前，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却依旧无比坚定地相信着他的慕灵儿。
那一刻，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从心底涌起。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完全锁定在志得意满的虎邱身上，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余小乐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清晰，“但是，胖虎，你今天……赢不了我。”
“真是死鸭子嘴硬！”虎邱不屑地嗤笑一声，再次快步上前，一记直拳轰向余小乐面门。
然而，这一次，余小乐没有选择硬挡或对攻。他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侧闪，避开拳锋的同时，脚下步伐迅捷如狸猫，瞬间贴近！在虎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他猛地蹲身、前冲，双臂如同灵蛇般缠上虎邱粗壮的脖颈和手臂，借助前冲的惯性和自己全身的重量，猛地一绞一摔！
“砰！”
两人同时倒地，但余小乐的位置完美地形成了关节绞杀的态势！
虎邱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脸色涨红。但余小乐的手臂如同铁箍，技巧运用到了极致，死死锁住了他的要害。
三秒过后，虎邱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最终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呆了。
余小乐松开手，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昏迷的虎邱，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复杂的平静。
……
学校的中心广场上，人头攒动，几乎全校适龄的学生都聚集于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不安等各种情绪。在人群的中央，一个身着素色长袍、气质超凡的男人静立着，他身旁悬浮着一颗约莫脸盆大小、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球体内仿佛有星云流转，散发着神秘的光晕。
“肃静。”男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广场瞬间安静下来。“今日，在此地，我将为你们彻底觉醒修行天赋。这是上天赋予的机会，也是你们人生中，可能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时刻。”
他缓缓将左手按在水晶球上。
霎时间，水晶球爆发出五彩斑斓的耀眼光芒！光芒并非散射，而是如同有生命般，从球体内投射出二十道凝练的光柱，精准地照射在广场前方的空地上，印出了二十个清晰无比、缓缓旋转的奇异光圈。
“接下来，你们二十人为一组，依次进入光圈之内。光圈会引导你们体内潜藏的天赋，届时，你们便能知晓自己是否拥有踏上修行路的资格，以及资质的优劣。”
男人话音刚落，一个壮硕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挤开人群，如同旋风般冲上了最前方、最显眼的一个光圈，正是刚刚苏醒不久、还有些不服气的虎邱。
“虎邱！还不快下来！跟随学校指挥，按顺序上台测试！”带队老师急忙喊道。
虎邱却昂着头，大声道：“老师！我是我们年级最早显现天赋征兆的，也是最有潜力的学生！理应由我第一批检测！”他说着，目光挑衅地看向人群中的余小乐，“余小乐！你给我看好了！我的天赋，注定在你之上！”
学校的老师还想上去拉他，负责检测的男人却淡淡地挥了挥手：“无妨。心性亦是修行一环。既然他如此急切，那便由他开始吧。接下来的十九位同学，请依次上台。”
慕灵儿担忧地看向余小乐。
余小乐对她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却又带着鼓励的笑容，轻声道：“你先去吧，我……等下一批再上去。”
“嗯！”慕灵儿用力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作为第二个，步履坚定地登上了光圈。
余小乐站在台下，看着一个个或自信满满、或忐忑不安的同学陆陆续续走上广场中心，站在那些决定命运的光圈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像我这种情况，身体对灵气毫无感应，历年来，还没有一个能被检测出拥有修行资质的先例。）他心中一片清明，那是一种早已预知结果的、近乎残忍的清醒。
可即便如此，心底最深处，是否还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希望火苗？或许，会有奇迹呢？
（可是，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学习上……我也并非顶尖，或许，真的只能靠提前比别人进入社会，多积累些经验，才能……）
“就是不知道灵儿……”他喃喃自语，将目光投向光圈中那个亭亭玉立、神色专注的少女身影，心中充满了对她的祝福与期待。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场中异变陡生！
二十道光圈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化作二十道颜色各异的光柱，冲天而起！第一批上去的，大多都是像虎邱、慕灵儿这样对自己极有信心的，而他们的信心，往往并非空穴来风。
光柱持续了数息时间，便如同被吸引般，迅速缩回了水晶球之中。紧接着，水晶球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随后，按照之前学生站立的顺序，其对应的光圈上方，浮现出了清晰的光芒文字，标示出他们的天赋等级。
负责检测的男人目光扫过，声音平稳地念出：
“虎邱——佳。”
“慕灵儿——优减。”
“李嘉诚——差。”
“焕志坚——优。”
……
台下爆发出阵阵惊呼、羡慕的议论声。“优减”！这在历届觉醒中，都算是极为出色的天赋了！虎邱的“佳”也相当不错。
余小乐在台下，默默地看着光圈中，听到结果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又带着欣喜笑容的慕灵儿。看到她的笑容，余小乐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神情。
这样……就好。
他悄然转过身，挤出依旧喧闹的人群，默默地离开了广场。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孤单。
（没有修行天赋，学习上也算不上一窍不通，但绝非顶尖。未来的路……看来只能如我所想，靠提前踏入社会，用时间和汗水去换取那一点点微小的领先了。）
“乐哥？”
一个平时玩得好的朋友看见他要离开，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怎么走了？你可是我们中最有毅力的，你还没上去测试呢！你要上去狠狠打他们的脸啊？小乐！”朋友的话语带着急切和不甘。
余小乐停下脚步，回过头，对朋友露出了一个温和却难掩落寞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你们要加油，好好把握机会。”
“唉！小乐！”朋友还想再劝，余小乐却已经摇了摇头，挣脱了他的手，步伐坚定地走向了广场之外。
他独自一人走在校园的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霾。不知为何，那天的天空，忽然飘来了许多翠绿的四叶草，它们随风轻舞，象征着幸运，此刻在他眼中，却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之后，慕灵儿满心欢喜地从广场中央出来，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余小乐分享喜悦，并期待着他的结果，却在人群中寻找了许久，也未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他已经知道了结果？）慕灵儿站在喧闹的人群中，握着那张代表“优减”天赋的临时凭证，心中的喜悦莫名地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隐隐的不安与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