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下心中不适，摇摇头：“否也。”
他见我神色不似作伪，感慨击掌：“你虽柔弱，胆子却不小，不错不错！”
我未再作声，腹中一阵翻涌，我只觉得有些乏味，盼着时间能过的再快些才好。
许是察觉到我对他的不喜，提叶有些不愉。
“呵。”他睨了我一眼：“你日日这副死鱼样，可真让人倒胃口。”
“我也累了，你自己回罢。”
提叶摆摆手，一旁的女使便上前来为他净手。
卓亚也过来带我回帐篷。
我顿时松了口气，跟着卓亚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这提叶可真是阴晴不定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就算在他身边待得时间长了也是不舒坦的。
此事过后，有好些日子我都不曾再见到他，我倒也落得清闲。
不过底下那些人又开始有了新的心思，本来胡氐就仇视大宁人，就如同大宁仇视胡氐一般。
他们不是送来冷的发硬的饭菜，便是炭火也不给送了。
不过也无妨，我们手中还有些体己，总归有贪财的人想要，不至于让我们过的太悲凉。
只是深冬的胡氐，冷的还是让人有些窒息。
燕儿病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地。
她梦中叫着她的阿母阿兄，雀儿不断为她擦着泪水。
躺在帐中，她整整烧了两日，那张巴掌大的脸，又更是清瘦了一圈。
我有些着急，可在胡氐，没有手信延胡医是难的。
眼见她有些神智不清了，我咬咬牙将妆囡中的金银取出一些来，唤雀儿去为她试试看看有没有胡医愿意偷着来看看。
然雀儿这一去，便是猿鸟欲蹄也不见归。
我有些着急，这些日子的相处早已放下心中芥蒂，只盼我们三人能在这胡氐抱团取暖。
如今燕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如今她又不见了踪影。
寻着周围找了一圈，又到胡医处问了，那些高大碧眼的胡人均不愿搭理我，好不愿容易有个愿意说话的，却盯着我头上的金钗不说话。
我连忙将钗环卸下递与他，才换来一句：“那个汉人女子被焉于王妃带走了。”
闻言，我更是两眼直冒金星，双股战战。
“雀儿～”
上次焉于氏临走时毒蛇般的眼神我一直不忘，那般的令人恐怖。
思来想去，又别无他法，我只好往提叶的帐中去寻他，望他能不计前嫌帮我寻回雀儿。
提叶帐中甚是热闹，听闻我来了他还有些诧异，毕竟我对他的冷漠有目共睹。
可他并未让我进去，门口甲士告知我他在忙，便让我在门口等着。
帐内灯火通明，胡乐四起，我不禁苦笑：他大抵是不想见我的，可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呢？
在寒风中站了一个时辰，双腿开始打颤，才来了女使将我唤入帐内。
帐内暖香温玉，光着香肩的舞女摇曳生姿。
提叶微醺模样，眯着眼睨了我一眼：“何事？”
我径直跪下，以额贴地：“焉于王妃带走了我的婢子，望大王能开恩替我寻回。”
“哦？我为何要帮你？”
闻言我只是将头低的更低了：“以后但凭大王差遣。”
“你又能有什么用？我瞧你寻的那婢子也不错，不若晚上送过来吧。”他将杯中酒饮尽，哑然出声。
还未等我反应，提叶便唤来甲士：“看看焉于王妃将那婢子带去哪了？可得替大宁王妃寻回才是啊。”
“是！”甲士应声退下。
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取，我觉得有些无力，提叶怕是早就看上了雀儿，只等今日发作罢了。
可若是再不去寻她，只怕焉于王妃不会放过她，便是从了提叶，以后她也能好过些罢。
想来整个营帐中的一举一动都是瞒不过提叶的，甲士回来的极快。
可生长于斯，提叶的闺阁恶趣味便是我心中郁结，我从没想过经此一别雀儿会遭此磨难。
她去胡医处遇到了上次在提叶那吃了挂落的焉于氏，大宁人与胡氐人长得十分不同，她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焉于氏在我未来和亲之前便甚是受宠，从未受过如那日般的羞辱，哪里能咽得下那口恶气。
我好歹也算是大宁的脸面，只要提叶未发话，她便也不好上门找茬子，但是遇到雀儿又不一样了。
在胡氐，婢子仆人都是任意打骂喊杀的，更别提大宁人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两脚羊”。
她将雀儿施以劓刑。
那个爱笑的小女使，怕是再也不笑了。
天穹苍远，我望着面目血肉可憎的雀儿，有些难以置信。
“怎会如此？”
对我嘶哑而又无能的怒吼，提叶只看了雀儿一眼，便捂住自己的口鼻：“真是可惜了一副好颜色。”
随之而来的焉于氏言笑晏晏：“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我赔大宁王妃一个便是。”
说罢，她便唤来两个胡氐女使：“以后你们便跟着大宁王妃罢，可得好好伺候她。”
我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娇艳柔美的女子，只觉浑身恶寒，仿佛对雀儿施以恶行的那人不是她一般，还在谈笑风生。
而提叶也未表示异议，只怕在他们心中，一个小女使，伤便伤了，死便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这胡氐王宫真像吞人的巨兽，血腥大口令人作呕。
如此一想，我还真当着他们吐了出来。
焉于氏见状有些嫌弃，连往后退了几步。
我眼睁睁望着她笑着走了。
提叶看着满脸是血的雀儿也有些不愉，招来卓亚带我们回了帐中。
我附身便朝卓亚跪下：“烦请姑姑替我们延一位胡医来看看吧，她们这般伤的伤病的病，怕是不行啊！”
卓亚是提叶的贴身女使，在胡氐中说话也是有些分量的，我只能盼着她能有一丝怜悯之心。
她望着床上的燕儿还有刚刚抬回来的雀儿，蹲下身来将我扶起：“王妃如此举动，可是让奴婢折寿了，奴婢这就去为您延医来。”
深夜，待胡医终领着沉重的药箱姗姗来迟，雀儿也开始发热了。
我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脸边的血迹，泪似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