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焉于氏依旧穿的红得耀眼的来了我帐中，玛瑙碰撞敲击着发出响动。

　　她挑衅地看着我：“哎呀，我只不过割了她的鼻子，她怎么还想来刺杀我呢？可真是又软弱又记仇呢。”

　　昨日雀儿死在我怀里的景象不断重现眼前，我恨不得就此也将她的鼻子割下。

　　可这里是胡氐，我什么也做不了。

　　见我不回话，她也有些无趣，只恶狠狠盯着我已隆起的腹部看了半晌，才负气离去。

　　待提叶再来，我换上了妆囡中那套我曾为云裳浓打响名声的迭裙。

　　见他眸中尽是克制，我笑着将他的手覆上我的胸口，笑着说：“大王怎么了？”

　　我知道这一刻，我撕碎了所有大宁女郎的骄傲，也将心中郎君丢在了角落里。

　　这夜的提叶无尽的温柔，却也让人无尽的痛苦。

　　……

　　随着月份越大，提叶的赏赐也越发如流水般进了我帐中。

　　怀孕七个月的我终是得了机会，挺着孕肚去见了焉于氏，她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

　　当初那个娇艳的女人如今形如枯槁，一身的伤痕。

　　这时候的她，竟有几分像雀儿。

　　我笑道：“我只是让大王雨露均沾，没想到会害死你，也没想到胡氐的女人竟是如此软弱呀。”

　　真是令人吃惊，曾经那般艳丽的焉于王妃，竟会看上瞎了一只眼的团济骨，甚至还在同他温存时被提叶抓了个正着。

　　可真是上演了好大一出戏。

　　焉于氏恶狠狠的瞪着我，想说话却是硬生生咳出一口血来：“你…你这个贱人！”

　　血腥味儿有些腥气，我用手遮了遮鼻：“大王将你赐予我处置了，你说，我会怎么对你呢？”

　　许是我的眼神过于复杂，她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退：“大王不会这样对我的！”

　　“你想做什么？”

　　看她颤颤发抖的模样，我竟有些兴奋：“你马上就会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我摆摆手，几个小女使一拥而上将她摁住动弹不得。

　　我从衣兜中取出我自冀州买来的匕首，泠冽的寒光有些刺疼了我的眼。

　　匕入血溅，腥的我作呕。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能感觉到她的恐惧，却只觉得畅意。

　　“你没了鼻子，也不大好看了呢。”我低声说着，眼神中充满了疯狂。

　　焉于氏脸上糊满了鲜血，只一个劲的尖叫着。

　　我嗤笑了一声，将匕首用她的衣襟擦干净，到此为止吧。

　　“你不得好死！谢瑶你不得好死！”她躺在床上嘶吼谩骂着。

　　不得好死吗？那又如何呢。

　　我头也不回地出了她的围帐。

　　然我未曾想我的结局会来的这么快。

　　便是瞒得再好，面上我怀胎八月多的时候也再是忍不住了。

　　破水那日，我在帐中疼了一日一夜都生不出来，燕儿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毫无办法。

　　胡医们没有大宁医士的实力，就连接生婆我看着都有着不靠谱。

　　力竭之时，我隐约听到那个女胡医问提叶：“保大还是保小？”

　　此时，我只能拼尽全力去吼：“保孩子！”

　　提叶有些讶异，他不顾众人的阻拦到了我床前：“你莫糊涂，便是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们以后也会有别的孩子，你别……”

　　“不……我只要他！”我摇头，梗直了脖子看着面前这人。

　　如若失去了这个孩子，我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可是我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说，我只能自己坚持。

　　我努力笑出来，也不禁放柔了声音：“王，保孩子。”

　　见此场景，提叶也不自觉红了眼眶：“何至于此。”

　　“出血了，大王，快做抉择才好啊，不然王妃孩子一个都保不住！”胡医急叫出声。

　　我期冀地看向提叶，用力得抓住他的手，面上尽是汗水，眼中尽是泪。

　　“保……孩子罢。”提叶闭上眼，不再多言。

　　一盏茶后，我的女儿出生了。

　　生完孩子后，我便不分昼夜地陷入沉睡，少有的醒来，燕儿便急忙抱了小宝过来看我。

　　她软软糯糯白白嫩嫩的，眉眼间像极了王珏。

　　可谁又能想到呢，我不禁恶趣味地笑了。

　　我为她取名“似瑜”，忽伦似瑜，倒也好听。

　　我将似瑜同燕儿都一道托付给卓亚，男儿薄幸，若我走了，提叶不见得会有多疼爱似瑜。

　　燕儿本就命途多舛，我也盼着她能活的更加长久些。

　　卓亚也有些伤感：“王妃，莫要说些丧气话。”

　　我笑着握住她的手：“独在异乡，待我不在了，我只怕她们更加艰难，劳您多费心了。”

　　卓亚在后庭中的地位可见一斑，若她肯看护一二，也算是无甚大碍了。

　　见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才算是松了口气。

　　是夜，我像是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

　　燕儿虽脑子不大好使了，却也能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同以往。

　　她连忙将似瑜抱来，大半夜急的奶娘都丢了半个魂。

　　我看着似瑜睡的香甜，她被照顾的很好。

　　轻轻啄了一下她的额角，我不禁叹了口气，真是舍不得啊。

　　我还没听过她叫我阿母的声音，没见过她长大嫁人生儿育女的模样呢。

　　不知怎的，我又忽然有些想吃桂花糕，宁北太守府的一条街外有家铺子做的桂花糕格外香甜。

　　以前王珏忙于公务时，我同燕儿总去买，热乎乎的糕点一口下去满满的甜腻。

　　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王珏冷若冰霜地看着我，下一瞬又温润如玉般问我可是受了委屈？

　　我好想告诉他，我好委屈，胡氐太冷了，提叶一点儿也不温柔，我不喜欢他，只觉得有些厌恶，而雀儿也不在了。

　　可王珏估计也不识得雀儿。

　　对了，还有似瑜，他定是不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女儿罢。

　　他不会知道那日同他在假山内的人是我，也不会知道我偷偷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好可惜，如果他的眼能看到便好了，那我也不必这般离他而去罢。

　　恍然睁眼，入目皆是黑。

　　五指不再见。

　　夜，终究是遇不上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