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熊熊,送来暖意。
“月姑娘可要烤红薯?他们早上从地窖刚取了一筐,还有几个白蜜薯。丢进灶膛,一会儿就熟了。”
“嗯,我去拿。”
婆婆指了指,“在那边墙角,那口腌菜缸旁边。”
“嗯。”
她拿来了四个烤进灶膛,和婆婆继续话家常。
“婆婆,你的名字是什么?”
婆婆笑了笑,“我生于秋收桂花盛开之时,所以双亲为我取名秋馥。”
“秋馥,真好听。”
婆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谷里月姑娘是第一个问我名字的,平时大家都叫我婆婆。我来谷里年头久,索性就倚老卖老了。”
“婆婆将谷里打理得仅仅有条,劳苦功高,大家都很敬重您。比起忘忧,您更是大家的主心骨。谷里的大事小情,没有您可要乱套了。”
“哈哈,哪里哪里,我也是闲不住。”
婆婆拍了拍膝盖,“老了老了,这些活儿将来迟早要传给她们,我就帮忙带带孩子,颐养天年就行了。”
“那婆婆也是最厉害的军师。”
婆婆握住她的手,“就你嘴甜。”
“婆婆,药材是不是要清洗干净才能下锅?呆会儿我去洗。”
婆婆:“这些药材在炮制、加工已经清理干净,这一洗药效就流失了。这几年荒废了课业不是?我可要打手板了。”假装轻轻拍了两下,“你呀你呀!”
“我错了,想着熬成醒酒汤,怕落灰了。”
“从前掉进炭灰里的糍粑,你们几个都要捡起来吃。这爱干净是好的,可别跟那离公子学得一身毛病。”
“有嘛?”
“那离公子当年来谷里住,一天恨不得换十套衣裳,浣衣房的丫头别提多不待见他了。”婆婆扶着她的肩起身,“我去看看锅,水该开了。”
“嗯。”
她抽出一根木柴伸进灶膛,敲了敲红薯,开始掏着火炭玩,“婆婆,您说忘忧他会不高兴吗?”
“不高兴什么?”
“我不告诉他我恢复了记忆,不与他相认。”
“傻孩子。”
“会不会嘛?”
婆婆揭开锅盖,一边将药材放进锅中,“将来月姑娘自己问公子吧!”
“婆婆。”
她突然想到问婆婆:“我以前的小背篓呢?”
“在柴房呢!”
她将木柴丢进灶膛,“我去找找看。”
为了跟及巳上山放羊带吃的,婆婆专门找篾匠大叔织了个小背篓,这是上山的必备之物。
“去吧!”
话还没说完,灶后就没影了。
她在柴房的架子上找到她的那个小背篓。背篓里的小柴刀砍出了豁口,那些时光却弥补了她的童年。她提过背篓背了起来,感觉比以前轻了很多,来回走了两趟还不满足,干脆背了出去。
“婆婆,你看!我的小背篓!”
“这么快就找到啦?”
婆婆从厨房看了出来,“是你的小背篓。”
“我要用它背点什么,婆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这么大姑娘了,玩心还这么重。”婆婆宠溺地摇了摇头,“小心竹篾刮坏了你的衣裳。”
“没事。”
“那你去库房取些新碗来,碗都端去宴席上了,一会儿盛醒酒汤不够了。”
“好。”
她蹦蹦跳跳地晃着这小背篓,她的力气背满一背篓碗肯定没问题,想到一会儿婆婆会怎么夸她,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库房离厨房稍微有些距离,不过她走得快也没花多长时间,那是单独的一间院子。她走进院中,推开放厨具的那间,找到几口木箱中的新碗搬了起来。她一眼就瞧见了它们,那是香樟木做的箱子,打磨抛光雕花是顶好的工艺,箱中的瓷器单独用华贵的锦盒包装,像是别人送的礼。她搬完一背篓,忍不住好奇翻了翻其他的箱子。同样包装的瓷器还有很多,像是凑了一整套餐具,铺得下十来桌席面。
她不由地感叹:“果然是发迹了,这么大手笔!”
直到打开一口特别的箱子,她才明白它们从何而来。那是一双双红筷,不用看锦盒上錾金的“囍”字,也知道这些全是喜筷。所以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婚礼用品。她想起从前来过库房,在门口等忘忧清点东西,原来是这些,那库房里的是嫁奁。
她将背篓里的新碗放回原处,没敢再去其他房间验证,只是无地自容起来。
“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她关上门,失神地走了回去。
厨房里,婆婆在灶膛掏红薯,醒酒汤已经熬得差不多了,“月姑娘,你的小背篓呢?”
“啊?我给忘在库房了。”她才反应过来,撒谎说:“婆婆,我没找到碗。”
“没关系,晚点我让其他人去取。你回来得刚好,红薯烤熟了。来尝尝吧!要哪一个?”
“我要那个小的,白蜜薯。”
婆婆拍了拍灰,“给,小心烫。”
“嗯。”
她靠在婆婆身边。
婆婆剥着红薯皮,“我小的时候家里粮食少,晚上饿醒了就爱哭闹,后来就在床边放些红薯,吃上一个红薯吃饱了,不哭不闹,就睡着了。有时还没吃完,抱着红薯也睡了。”
“那要是红薯吃完了呢?”
“红薯吃完了,地里就挖土豆了。虽然比不上红薯,也能填饱肚子。”
“我跟婆婆一样,也更喜欢吃红薯。”
婆婆掰开红薯,“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分了半截儿,“尝尝我这个。”
“嗯。”
婆婆感慨道:“现在年成好,有田种就有饭吃,可别再打仗了。”
“……”
吃完半截儿红薯,婆婆就熄了火去叫人过来帮忙。她拿着那个白蜜薯跟着自己的影子离开了厨房。
“月姐姐。”
她在庭院碰见四个孩童,就把白蜜薯给了他们。
“有红薯。”
“我只有一个,你们一起吃吧!”
“谢谢月姐姐。”
他们将蜜薯掰成四块分着吃。
“你们是羽涅、知辛、宛童、南星,对不对?”
“我是羽涅。”
“我是知辛。”
“我是宛童。”
“我是南星。”
他们介绍着自己,之前打招呼的是知辛。宛童是女孩,其他三个都是男孩,垂髫之年正是无忧无虑。
宛童:“月姐姐香香的,公子叔叔和父亲他们喝酒,臭臭的。”
“公子叔叔是谁?”
宛童:“谷里都叫他公子,我们叫他公子叔叔。”
知辛:“月姐姐,公子叔叔的名字叫忘忧,我听另一个哥哥这样叫他。”
南星:“那个哥哥叫将离,月姐姐叫过他的名字,我都记得。”
知辛:“对,将离,我当然知道。”
羽涅:“月姐姐,还有一个哥哥,以前从来没来过,他是谁?”
“他叫卿桑,是离哥哥的弟弟。”
羽涅:“哦,卿桑哥哥,他的船上有好多礼物,我们看见父亲和叔叔们全都搬走了。”
“是吗?”
宛童:“嗯,就在……”她转了转,伸手指到,“在那边。”
知辛:“那是公子叔叔住的地方。”
羽涅:“不对,那里没有人住。”
不一会儿,前厅吵闹起来,应该醒酒汤送到了。
大家醒了酒,下午一起收拾前厅和厨房,洗洗刷刷,忙到了傍晚。只有忘忧和卿桑、将离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天黑了都不见人影。
她们挂了花灯,照得谷中亮堂堂。
大家呼唤道:“婆婆快来呀!”
婆婆:“月姑娘,过来。”
“嗯。”
子苓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月姐姐,我和及巳把你的兔子抱来了。”
及巳:“子苓非要抱的,蹬了我一身泥。”
“哈哈哈……”
灯影下言笑晏晏,熙熙融融,那女子温暖一笑。
万籁生山,一星在水,鹤梦疑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