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袭碧衣在谷中转转悠悠,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渡口。
“月儿。”
她低头看着倒影,忘川此行,正如将离所说,是为明心见性。她没有想过自己的过去会是如此,抛去忘川、卿桑和将离带给她的喜怒哀乐,这红尘她也算尝遍酸甜苦辣,唯有那红墙绿瓦九曲回肠,愤结难抑……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江面波光粼粼,水中有游鱼,漂着浮萍,一艘小船锁在渡口……
“噗噗……,噗噗……”
耳边有江水拍打岸堤的声音。
这时,游鱼突然首尾相连,一圈圈盘踞成圆阵,紧紧围在一起,像受到了惊吓开始猎杀同类。
她赶紧回头望向四周,只见岸边正躺着一个黑衣人,半个身体还泡在水里,应该是溺了水。
她跑了过去。
“凌风?”
溺水的黑衣人是凌风。
她将凌风拖了上来,检查了一遍,还有心跳和微弱的气息,好在口中没有水草和泥沙堵塞气道。
“凌风,醒醒!”
没有唤醒凌风,于是她想起溺水急救方法。她从旁边滚来一颗石头,脱下衣裳叠厚铺上,接着将凌风俯卧在石头上,腹部垫高,头部下垂,开始用手按压他的背部,好让吸入的江水流出来……
“凌风!”
凌风“唔”地一声从窒息中惊醒,连连咳嗽了一阵,翻过身靠在石头上,这才算缓过来。
“你怎么样?”
“殿,殿下?”
“是我。”
他看了看周围,“这是何处?”
“这是忘川,你怎么落水了?”
凌风:“使团遭遇了刺客,我在打斗中不慎掉落江中,没想到漂到了这里。殿下你,你们怎么样?”
“我们没事,先进谷吧!”
她搀扶起凌风,凌风看着她,“殿下你的衣裳?”
“哦,在这儿!”
石头上的衣裳,已经浸湿,她拿起来搭在手上。凌风看着眼前单薄的女子,想脱下自己的衣裳给她,发现自己的衣裳也是湿的。
“殿下又救了属下一次。”
她摇了摇头,“是我连累了你们。”
“保护殿下,是属下的使命。”
知道凌风的行事作风一贯如此,她没有再说,“你在水里泡了太久,回去让忘忧给你看看。”
凌风却拒绝了她。
“生死门正在追杀属下,属下得先行离去,殿下多保重。”
她犹豫了片刻,“凌风,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
“我去拿些食物和干衣裳,你去渡口那船上等我。”
“不用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会冻死也会饿死在路上,就在船上不要走,我马上回来。”
女子跑进谷去。
凌风颤颤巍巍地朝渡口的船走去。
从厨房拿了吃的,她进浣衣房扯了几件衣裳。回廊却突然碰见忘忧、将离和卿桑,她躲在墙后,才听清楚他们三人似乎在争执。
将离:“我绝不同意!”
卿桑:“不管兄长如何想,带月姐姐回南嵇,这就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将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当了皇帝又如何?你能做得了住吗?”
卿桑:“兄长你想多了。”
忘忧拍起了廊柱,“别说了!月儿会留在我身边。你们尽早离开,别把那些苍蝇招来了。”
将离:“忘川肯定不行!”
卿桑提醒忘忧:“楚皇帝的爪牙在谷外蛰伏已久,一旦发现月姐姐就会以解救为由攻进谷来。忘川能守住多久?到时候随便安个软禁公主的罪名,只会无辜牵连众人。”
忘忧:“他狠了心要铲除我忘川,我必携谷中老弱反抗到底!”
卿桑:“此事没那么简单!忘川若被定罪,接下来就是琅嬛阁、灵雀阁、煌域……,直到除掉所有假想敌,届时硝烟四起,后果不堪设想!”
忘忧无力道:“月儿不会跟你走的。”
卿桑:“总有办法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将离:“反正我不同意,大不了带月儿回神女峰!纵然刀山火海,我也会陪在月儿身边!”
卿桑立即泼了一盆冷水:“兄长别天真了,整个使团尚且不堪一击,凭兄长一己之力可能挡明枪暗箭?千军万马?”
将离:“我不信我就走投无路!”
卿桑:“除非有奇迹。”
将离犹豫不决道:“还有路可走。”
却被忘忧阻止:“不可!”
将离反驳:“有何不可?都城若再起天相,百鸟朝凰再现世,我就不会那皇帝毫无忌惮!”
卿桑:“楚皇帝难道查不出来那是雀泛之术,兄长又将灵雀阁置于何地?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将离推搡起卿桑,愤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到底,你就是算准了月儿没有退路,所以才趁人之危!”
卿桑:“随兄长怎么想!只不过兄长好像不明白,忘川、灵雀阁、琅嬛阁早就密不可分,一损俱损。”
接下来是短暂的安静。
忘忧:“漓王府送了信来。”
将离、卿桑:“想都别想!”
忘忧:“问问月儿吧!万一,万一她愿意……”
将离:“不可能!我不会让月儿再和他有瓜葛。”说着握紧拳头。
卿桑同样反对:“我就是绑也要将月姐姐带回南嵇。”
忘忧尝试说服将离和卿桑:“生死门可恨,可漓王府并无恶意。”
卿桑:“那又何必留着那些嫁奁?不如亲自装了船送进漓王府!我看才算十全十美!”
忘忧:“你!”
将离挥掌发泄情绪,吼道:“啊!你们别吵了!非得把自己逼疯才行?吵得头都痛了!”
卿桑:“你们再好好想想吧!船就停在渡口,我今晚就能带月儿回去,趁夜色掩护,莫要错过良机。”
忘忧:“阿离,我们走吧!”
将离:“哼!”
三人散去。
墙后那女子久久不能回神,才知道局面比她想象得艰难。
“我都做了什么?”
她自责地提着东西回了房间,彷徨了半柱香功夫,直到在房间看见那堆积如山的礼物,她才慌乱地穿上干衣裳,提起东西跑出去。
赶回渡口时凌风在船上没走,抱着她的衣裳冻得正发抖,那是继凌风在瑶华宫遭受鞭打后,她再一次看到他的无助。
“先换上吧!”
“殿下回来了。”
她拿过自己的湿衣裳,将干衣裳递给他,“我在外面等你。”
“嗯。”
凌风背过去。
她将自己的湿衣裳放在渡口,似乎又看到了梦里那条红锦鲤,它游过一望无际的江水,轻快地游向她的身边。
“鱼儿,你怎么来了?”
“月儿,我会永远与你在一起,不要害怕,去吧!”
这时一只雀影与红锦鲤重叠,慢慢飞入她的手心,它的身体贴着她的指腹,摩挲着双翅……
她突然眼神坚定道:“嗯。”
转身飞上船,走进船舱。
“凌风,我想好了,我……”
“殿下……”
凌风正在穿衣裳,袒露着臂膀,见女子莽撞地闯进来,随即手忙脚乱地背过去扯好衣裳。
“我想好了,我跟你回皇宫。”
“殿下怎么知道我会回宫?”
她分析说:“楚弋已经放你自由,可你却不肯离去,那么定是要回宫的。”
凌风没有否认,而且问她:“殿下为何要回宫?”
“我想我有办法脱困,不牵连大家。”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凌风捡起船板上的湿衣裳:“走吧!”
“嗯。”
湿衣裳从甲板丢进江中,凌风随即与她下了船。
“水路太慢,从陆路走。”凌风将刚才侦查的结果告诉了她,“渡口左边有个湾畔,先绕过去进山,向东走大概十里有个小镇,到镇上再找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