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色雀鸟出现后,历练正式排上日程,只是将离还是要修养足十日。女子没能认出般若,也没察觉出任何端倪,直到这天晚上看见将离拿着一张白纸,在古樱树下独坐到深夜。
“大半夜不睡觉,怎么坐在外面?”
“姑娘怎么醒了?”
她举了举杯子,“口渴了,喝点水。”
“我睡不着。”
将离脸色有些糟糕,似乎跟手上那张白纸有关。女子回厅中放下杯子,没一会儿走了出来,抱着琴来到古樱树下坐了下来。
“怎么了?”
只见将离拿出白纸,对女子说:“我的弟弟病了。”
她接过白纸,喙痕深浅不一,看来是雀鸟传递信息的方式,“瞧过大夫了吗?”
“嗯,弟弟自幼体弱,从小一直养在外祖家,这回却突然卧床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别担心,大夫可说是何病因?”
“先天不足。”
“怎么会?”
“我与弟弟是双生子,宫中都说双生不详。母妃因流言难产,弟弟出生时就体弱,御医诊断说活不过成年。母妃却说是我抢了弟弟的气运,于是将我送进了灵雀阁,只因藏经阁里或许有秘笈,能延长弟弟的寿数。”
“先天不足不算疑难杂症,通过饮食和中药调养,是可以补回来的。哪里会像御医说的那样活不过成年,你别被御医骗了,自己吓自己。”
将离仿佛抓住了希望,“真的吗?能补回来吗?”
“嗯,再练些入门武功,强身健体,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我信你。”
将离见过书房成堆的医书药典,密密麻麻的批注比原书的字数还多,因此对女子的说法没有一丝怀疑,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你们宫里的御医是不是……,被人收买了?”
将离:“恐怕不止御医。”
她反应过来震惊道:“所以你们自出生就被做局了?这也太可怕了!”
将离面有惧色。
十几年来活在别人的局中,一直被监视着,还不知道做局者的意图,怎会不恐惧。此时的将离只是少年,一时如何承受得了。她不禁为将离捏了一把冷汗,好在发现得早,还能慢慢想办法应对。
“是因为皇位吗?”
将离摇了摇头,“皇室子嗣单薄,父皇只有我与弟弟两位皇子,叔伯一辈不愿意成为傀儡,看不上皇位。若是外人,宗庙自有罗藏山看护,没除非有人能躲得过灵雀阁的眼睛。”
“灵雀阁。”
“……”
她大胆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灵雀阁自己就是做局者?”
从将离的神情来看,在她说出“灵雀阁”三个字时,他同样产生了怀疑,逻辑上完全说得通,可是在情理上,任谁也不会怀疑到灵雀阁头上。
“若是灵雀阁,他们有何意图?”
将离搜刮着记忆,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除了皇室身份,你们与寻常人有何不同吗?”
将离:“我母妃出身子桑一族。”
“是传闻中在海岛上生活,几乎与外界不通往来的子桑一族吗?”
“正是。”
“那就奇怪了。”
“这些年,子桑一族落败,海岛上只剩下老弱妇孺,青壮年出海捕鱼,勉强维持生计,我实在想不到有何可图。”
“那我就不知道了。”
女子抚了抚琴弦,月光照在将离的身上,是茫然无措。女子接着端坐,弹奏起古琴。闻古琴曲,将离尝试凝神静气,让自己思路不被其他想法打乱。这一局母子离心、手足分离,不论意图为何,待查清那一日,将离只会更坚定自己的初衷,那就是除掉灵雀阁。
“今日多谢姑娘提醒。”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看你那只鸟儿看起来很机灵,不如问问它吧?”
“嗯。”
“你提到海岛败落,那么之前呢?”
“许多年前,齐越先帝曾沉溺寻仙访道,族中凡成年者皆赴身为寻灵药,不幸葬身雪山。”
“为何非子桑一族不可?”
“子桑一族世代信奉长生,以研究不老药为毕生之志向,与齐越皇帝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为了长生吗?”
将离回头,女子的双眸冰冷刺骨,指尖的动作凛厉了几分,将离第一个想法就是女子曾在皇城中遭遇之事,难道与子桑一族境况相同?难道女子当时也被拉去替齐越先帝寻药?不对,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可女子突然表现出的憎恶,不像无缘无故。
“长生……”
女子恍然间换了曲,“荒唐至极。”继续弹奏,本来是为将离剖析问题,没想到一枚回旋镖打到了自己身上,脸上已然掩藏不住情绪。
将离:“姑娘怎么了?”
“许是困了。”
“姑娘先回房休息吧!”
“没事,我陪你再坐一会儿。”
片刻后,白色雀鸟飞了过来。
将离起身:“般若,过来。”
雀鸟飞到将离手上,将离向般若问出一些问题,指了指桌上的白纸,示意它像在书房时那样将答案啄在纸上。雀鸟懵懵懂懂,在纸上踏了几个回身,玩的不亦乐乎。将离没有得到答案,自嘲一笑,自己不去查清,却指望一只雀鸟帮忙,真就是那些无能之辈。
“看来它不愿帮你。”
“我会查清楚的。”
她朝雀鸟递了个眼神,“既做了别人的雀鸟,对主人有二心可不行哦!”
“啾啾啾。”
雀鸟有些装聋作哑的意味。
鸟禽观察事物的角度不同,将离身边总有一个破绽,不管是何种答案,起码能给将离给点线索。
将离:“姑娘以前是做什么的?我从姑娘身上似乎能看到许多未知?另一个世界也好,皇城也罢,姑娘与我说话虽然直接,却总能说到利害之处。在我看来,姑娘才不是寻常人。”
“这么说,你相信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了?”
“不信。”
“那不就得了。”
“此话怎说?”
“你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即便我告诉你我是天王老子,你怕也是不信的。不信的事情以后不要问,费口舌不说,最后又变成争论。”
“姑娘不喜欢与人争论,也不愿意去辩解,若有一天被人误解了又该如何?”
“……”
“心意相通者,毕竟在少数,不辩解不解释,怕是会白白怄气。”
“谁能气我?峰上喊一声都见不得有回音,你说是这些花花草草,还是空中的风雨雷电?我看,你担心担心自己吧!小小年纪,未来的路可长可长了。”
“我能应对。”
“你害怕的话,留下来,我想肯定没有人能再拿你做局。”
“可笑!我怎么会害怕!”
“真的不怕吗?灵雀阁,火岩岭,枯骨吞得都不剩,说不定还有其他酷刑。”
这样一说,琴曲都有些瘆人,将离咽了咽口水,强壮镇定,将雀鸟放飞。
“不吓你了。”
她停下弹奏,“我想提醒你,鸟禽一旦通了人性,最会蛊惑人心,为一己私欲不分善恶,我劝你不要依赖它。”
“嗯。”
将离望去崖下,也不知将女子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反正雀鸟已经飞走了。
“姑娘,我们明日就去历练吧!”
“你说了算。”
“林中有一只黑熊,我要取它头上一撮毛发,才算通过历练。”
“就这样?”
“嗯。”
她噗嗤一笑,“弄这么大动静,你说要将这头黑熊活生生绑回去,我才觉得可信。”
“姑娘别小看了这黑熊,它的力量惊人,拍断一棵碗口粗的树不在话下,不等人靠近,它早就扑过来了,光挨上一掌就一命呜呼了。”
“睡了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