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丰龙道宗主柳长河的个人道场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凝重。
他对面,坐着一位身披墨青色道袍的女子。袍摆之上,以银线绣着的火焰纹路随着她的细微动作轻轻摇曳,恍若夜色中翩跹的火凤,衬得她本就清冷的气质更添几分出尘之意,宛如月宫仙子临凡。
此人,正是五大宗门之一“佛凡渡”的掌门——冷清绝。
她的突然到访,且是这般私下会晤,让柳长河心中疑窦丛生。魔宗与莱纭观的风波虽闹得沸沸扬扬,公孙鼎和熵傲雪相继闭关更是添了无数猜想,但此事…似乎还不值得这位向来超然物外、对俗务鲜少关心的冷宗主亲自秘密前来吧?
“柳宗主,对熵傲雪突访莱纭观之事,有何高见?”冷清绝轻抿一口灵茶,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冷冽而平静。
柳长河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金道越亲临都吃了闭门羹,想来公孙兄确有难言之隐。但若说莱纭观就此与魔宗暗中结盟…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他措辞谨慎,甚至对冷清绝的称呼也用了更显距离的“柳宗主”,而非更显亲近的“道友”。
冷清绝微微颔首,不置可否:“此事真相,恐怕唯有等公孙掌门出关方能知晓了。清绝此来,实有两件要事,需与柳宗主商议。”
她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这让柳长河神色一凛,坐直了身子。
“其一,关乎太古旧事。柳宗主想必知晓,我佛凡渡与已湮灭的梵宗之间,颇有渊源。”冷清绝的语气平淡,却让柳长河心头猛地一跳。
太古秘辛,尤其是关于那消亡的三大派,向来是五大宗默契避谈的禁区!冷清绝竟主动提及…
见柳长河面色微变,沉默不语,冷清绝轻轻一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无奈:“我知此事犯忌。但此事对佛凡渡至关重要,放眼辰宇,清绝思来想去,唯有柳宗主或可信任,能坦言一二。”
“冷宗主言重了,柳某何德何能…”柳长河连忙谦逊,心中警铃大作,这高帽子可不好戴。
“信任仅是其一。”冷清绝打断他,目光变得深邃,“其二则是,此事…或许也牵连柳宗主自身。”
柳长河眉头瞬间紧锁,心中不悦: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还想把我拖下水?他语气不由得冷淡了几分:“哦?柳某倒要请教,此事如何能牵连到我?”
冷清绝对他的态度变化恍若未觉,反而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让柳长河措手不及的问题:“敢问柳宗主,令公子柳昊卿…近日可已安然返回丰龙道?”
柳长河一怔,差点被口水呛到。这话题跳转得也太离谱了些!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儿子来了?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荒谬念头,甚至怀疑起这位冷宗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冷宗主…此话何意?”他语气僵硬地问道。
冷清绝看他那副表情,岂能不知他想歪了,清冷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薄怒,语气也冷了几分:“柳宗主莫非想岔了?本座是问,柳公子与那位莱纭观新晋‘名人’天元,义结金兰之事,柳宗主可知情?”
“什么?!”
柳长河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那宝贝儿子柳昊卿,虽然平日里是有些不着调,行事跳脱,可义结金兰这等需要对大道起誓的严重事情,他怎么敢如此儿戏!更何况对象还是那个身处风口浪尖的天元!
“柳宗主不必过于激动。”冷清绝语气恢复平静,“天元虽是是非之人,却也是莱纭观嫡传,天赋据说惊世骇俗,与令郎年岁相仿,二人结交,倒也…并非坏事。”她这话说得颇有技巧。
“冷宗主!你我都明白,结拜非同小可!这逆子!真是气煞我也!”柳长河又惊又怒,恨不得立刻把儿子揪出来揍一顿。但他很快压下火气,疑惑地看向冷清绝:“即便如此,此事又与梵宗遗迹何干?昊卿此次并未进入遗迹。而且…冷宗主又是从何得知此事?”
冷清绝淡淡一笑,避重就轻:“我自有消息来源。况且,令郎日前曾亲赴莱纭观山门,口口声声要见其‘弟弟’天元,闹出不小动静。柳宗主膝下似乎仅此一子吧?此事,恰好印证了消息非虚。”
她顿了顿,回归正题:“方才所言乃是第二件事。现在说回第一件——关于梵宗遗迹。”
“佛凡渡与梵宗渊源甚深,具体细节不便多言。此次遗迹开启,外界皆传那‘捆仙索’乃是乌龙一场,实则…”
冷清绝目光微凝,声音压低了几分:“有一件真正的仙器,确实现世了,并且已被成功带出了梵宗遗迹。”
“什么?!”柳长河瞳孔骤缩,瞬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这怎么可能?!当时众多高手在场验证…”
“那‘捆仙索’自是幌子,但另一件仙器,却是真实不虚。”冷清绝肯定道,“此物与我佛凡渡渊源极深,历代遗迹开启,我宗都会派遣弟子暗中搜寻。此次,终于有了结果。”
柳长河心念电转,猛地想到一种可能,失声道:“难道…那仙器落在了我儿昊卿手中?可他并未进入…”话说一半,他自己停住了,另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冷清绝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是天元。”
道场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柳长河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一丝嘲讽。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看着冷清绝,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呵呵…冷宗主今日前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莫非是想让柳某劝说犬子,去向他那位好兄弟…讨要这件仙器,然后转赠于贵宗?”
他觉得这想法简直荒谬得可笑!仙器!那可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宗门底蕴暴涨的至宝!就算真能要回来,他丰龙道难道自己留着不香吗?
冷清绝面对他话语中隐含的讥讽,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加冰寒了一些。她缓缓放下茶盏,抬眼看向柳长河,目光锐利如冰锥:
“柳宗主觉得,若那天元…只是一介无根无萍的散修,此事又当如何?”
话音落下,道场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弥漫开来。
柳长河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瞳孔微微收缩。他听懂了冷清绝的言外之意——若非天元背后站着莱纭观,若非柳昊卿与之结拜使得丰龙道也被牵扯其中,佛凡渡恐怕早已用更“直接”的手段去取回那件仙器了。
这不是请求,更像是…一种带着威胁的通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