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啸山掌门殿,今日的气氛不同往常。
琉璃瓦映照着晨光,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空气。莱纭观八大长老及两个掌事无一缺席齐聚于此,连常年闭关、不问世事的秋老都端坐上位,指尖轻轻叩着那根摩挲得温润的紫檀木杖。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都落在那个一身烈焰红裙、姿态慵懒却目光锐利的女子身上——沐云汐玥。
“人,我必须立刻带走。”
会议刚启,沐云汐玥便率先发难,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根本没给掌门公孙鼎留下开场白的余地。
“沐云汐玥!”公孙鼎猛地一拍案几,上好的青玉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莱纭观万年清誉,都快成了整个辰宇大陆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胸膛起伏,强压着怒火。平日她特立独行,他睁只眼闭只眼,但此次事关宗门颜面和一位可能改变大陆格局的绝世天才,绝不能再任她妄为。
沐云汐玥朱唇微启,正要反驳,却感受到一道平静却极具分量的目光落在身上——是秋老。
她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止住,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指尖一缕赤色灵火明灭不定。
公孙鼎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和掌事,沉声道:“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一人:天元。此子天赋之异禀,诸位想必已有耳闻。今日便议一议,此子,当如何培养,又由谁主导?”
殿内落针可闻。诸位大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突然对地板上的纹路产生了极大兴趣。谁不知道沐云汐玥的脾气?抢她明面上认定的徒弟,无异于捅马蜂窝。
见无人应声,公孙鼎只得继续,他看向秋老,语气缓和些许:“我与秋老已仔细探查过天元。此子虽力竭虚脱,却根基未损,体魄之强韧远超同阶,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其主灵根确为世间至纯之火属性,然而……”
他刻意停顿,成功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几位长老的眉头微微挑起。
公孙鼎只说了天元的情况,至于“老牛吃嫩草”这件事,虽然沐云汐玥平时再不靠谱,但大家也都了解她的真实为人,并未相信会是真的。至于莱纭观声誉的事吗,那也是掌门他头疼事,谁也不愿强出头让沐云汐玥来找自己晦气。
“然而,”公孙鼎声音凝重,“此子体内,藏有极大隐秘。存在一道极其古老强大的壁垒,完美阻隔了我与秋老的神识深入。为以保万全不伤及天元,我与秋老未敢强行破壁。但壁垒之后,似有数种截然不同的本源之力交织共生,属性难辨,数量不明,其品阶……甚至让我与秋老都感到心悸。”
“竟有此事?!”主管风啸谷、性子最烈的狄昊天长老失声惊呼,“连掌门师兄和秋老联手都无法窥破?这……这简直是亘古未闻!”
众人哗然,目光再次灼灼地射向沐云汐玥。一个时辰的独处,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秋老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汐玥,你可知情?”
沐云汐玥坐直身子,一脸坦然,甚至带着点无辜:“秋老明鉴,我当时只为替他疏导狂暴的灵力,稳固心脉。至于那壁垒……坚不可摧,反震之力险些伤了我自己,我也无可奈何呀。”她眼神清澈,语气诚恳,若非了解其为人,几乎就要信了。
秋老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只是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
公孙鼎接过话:“无论如何,天元所展现的潜力,已远超‘八奇才’的范畴。其体内灵力不仅磅礴,更精纯至极,似是经过极致提纯,又似有惊天奇遇,助他一朝飞跃。然,厚积薄发亦有尽时,骤登高楼易根基虚浮,后续栽培,必须万般谨慎,不容有失!”
他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我莱纭观海纳百川,广招门徒,不计出身,为的便是网罗此等潜渊之龙!然,入门为始,成才路漫!此子,或是我莱纭观未来擎天之柱,其培养绝非一人一事,关乎宗门兴衰!”
“正因如此,才更应该由我亲自教导!”沐云汐玥立刻接口,气势如虹,“我沐云汐玥乃一峰之主,言出法随!既已当众宣布收他为唯一嫡传,岂能朝令夕改?让我莱纭观威信何存?让天下同道如何看我……莱纭观?”
“你!”公孙鼎气结,“你何时耐心教导过弟子?火云峰大小事务历来是何掌事辛劳操持!你自己说,辰宇大陆哪家顶级仙门的峰主像你这般,座下还设个掌事替你干活?”
“设掌事是师兄你亲批的章程呀!”沐云汐玥反驳得理直气壮,甚至还眨了眨眼,“若师兄觉得不妥,大可擢升无悔为长老,全权掌管火云峰嘛,我乐得清闲~”
“你…强词夺理!”公孙鼎气得手指发颤,感觉百年修养都要毁于一旦。
“够了。”
秋老轻轻二字,如同定身法咒,瞬间平息了所有躁动。紫檀木杖在地面轻轻一顿,一圈无形的涟漪荡开,每个人都感到心神一凛。
“汐玥所言,不无道理。宗门信誉,重于山岳。长老颜面,不可轻损。”秋老缓缓道,“天元,名义上依旧是你的嫡传弟子。”
沐云汐玥唇角刚扬起一丝弧度。
“但是,”秋老话锋如刃,瞬间切断了她的笑意,“璞玉需大师雕琢,奇才需百家滋养。此子之资,旷古烁今,岂是一人之技、一门之学所能局限?故而,老夫决议:集众之长,倾囊相授!”
“妙极!秋老圣明!”狄昊天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如洪钟。
其他长老虽保持矜持,但眼中无不爆发出灼热的光彩。能成为这等绝世奇才的导师之一,不仅是荣耀,更是对未来的一份投资和羁绊!谁能忍住这般诱惑?
沐云汐玥急了:“秋老,这未免……”
“此事已定。”公孙鼎抓住时机,一锤定音,“便依秋老之言!天元伤愈后,先行返回火云峰,由汐玥师妹与何掌事负责初期引导,夯实根基,稳固境界。”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名身着水蓝羽衣、气质温婉静雅的女子身上:“待基础牢固,便转入‘沧澜居’修行。小师妹,你意下如何?”
沧澜居长老星合怡微微一笑,宛如静水绽莲,柔声道:“谨遵掌门师兄安排,合怡必尽心竭力,不负所托。”她与沐云汐玥私交甚密,情同姐妹,由她接手,沐云汐玥纵然不满,也发作不得。
果然,沐云汐玥虽用眼刀将公孙鼎凌迟了无数遍,却只是抿紧了唇,未再出声反对,算是默许。
公孙鼎心中巨石稍稍落地,这最难的一关总算过了。
秋老见大局已定,缓缓起身:“既如此,便这么定了。待他历经锤炼,道基稳固之后,最终……便由老夫来看顾吧。”他对公孙鼎微一颔首,不再多言,拄着木杖,缓步离去,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的光影中,留下无限遐想。
秋老一走,沐云汐玥立刻“唰”地站起身,走到公孙鼎案前,俯身盯着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充满威胁:“掌、门、师、兄!请、您、务、必、在、天、元、无、恙、后,立、刻、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回、我、的、火、云、峰!”
说完,不待回应,红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去,裙裾飞扬,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消失在殿外。
留下一殿大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暗暗松了口气,甚至有人偷偷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一场关乎绝世天才归属、决定未来格局的争夺战,就在当事人天元于养生阁酣然沉睡、补充元气之时,被这些站在辰宇大陆顶端的大佬们,“愉快”地瓜分完毕了。
而远在养生阁,正梦见自己啃着巨型鸡腿的天元,猛地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
“奇怪,哪来的寒意?”他揉揉眼睛,茫然四顾,浑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一场“甜蜜风暴”的核心,更不知未来等待他的,将是诸位大佬们“充满关爱”的、轮番上阵的“地狱式”精英培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