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方才晚辈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望前辈恕罪。”
天元赶忙对着虚空躬身抱拳，态度极为诚恳，“不知前辈仙驾何在？能否现身一见？晚辈绝非有意冒犯，愿当面赔礼。”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拂过花草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那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漠：
“一介废魂，还谈不上得罪老夫。”
“不过……”
话语到此戛然而止，再次陷入沉默。
天元屏息凝神，不敢打扰，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废魂？是在说我吗？难道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魂魄状态？”他下意识地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哎呦！”清晰的痛感传来，“有感觉！我还活着！”
“那为何他说我是废魂？什么样的魂才不是废魂？这个世界向来只以灵体资质论高低，从未听过以‘魂’来划分层次的……难道……我又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怔在原地，茫然无措。
“嗯，想不明白。”他低声自语。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几乎同时，眼前一花，那位白发老者竟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就站在他面前咫尺之处！
天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心脏怦怦直跳。
“不但是个废魂，胆子还这般小。”老者见他惊惶的模样，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揶揄。
天元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老者不再看他，旁若无人地越过他，慢悠悠走回躺椅边，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再次闭上双眼，仿佛天元不存在一般。
天元见状，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着老者深深一揖：“晚辈天元，再次为先前的失礼之举向前辈道歉。”
老者毫无反应。
天元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前辈，事情是这样的……”他将自己如何与秦武合作猎杀三级凫蝰，之后又如何坠崖，被黑水所困，最终攀爬至此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老者终于有了反应。
他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天元：“你方才说，你是借着那黑色河水的浮力，爬上一个山洞才来到这里的？”
“千真万确，晚辈不敢有半句虚言。”天元连忙保证。
老者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随后吩咐道：“你过来。”
天元依言上前。
“伸出手臂。”
天元伸出右臂。老者将枯瘦却温润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寸关尺处，竟是为他号起脉来。
片刻之后，老者眉头微蹙，忽然问道：“‘封禅’是你什么人？”
“封禅？”天元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的……难道是十万年前的那位剑王之王？”
“十万年前？！”老者闻言，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脸上首次露出了惊愕之色，“老夫这一觉……竟睡了十万年？”
他喃喃自语，随即又似释然般摇了摇头：“哎呦，真是老糊涂了，连睡觉都忘了控制时辰……”
这番话却让天元如遭雷击，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一觉十万年？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既然已过去如此之久，那应当只是巧合了。”老者若有所思，目光重新回到天元身上，带着审视与好奇。
“嗯……很久没遇到过‘废魂’了，而你这条‘废魂’，又与以往所见大不相同……这种情况倒是头一回见，有趣，甚是有趣！”
天元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前辈，我……难道已经死了吗？”
这个问题直接把老者问得一怔，他愣愣地看着天元，失笑道：“你小子要是死了，此刻站在这里与老夫说话的，又是何人？”
“额……”天元一时语塞，尴尬道，“是晚辈愚钝了。只是前辈一直提及‘废魂’，晚辈还以为自己只剩魂魄了呢……”
“…罢了罢了，”老者似乎懒得再多解释，撤回号脉的手，重新躺回椅中，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地摇晃起来，再次闭上眼。
“方才的话，你就当是我这老糊涂自言自语发的癔症，不必放在心上。”
“唉，前辈，那个，我……”天元还想再问。
“你可以走了。”老者闭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天元顿时手足无措，“还望前辈慈悲，给晚辈指一条明路。”
…
“前辈？”
…
“前辈？”
无论他如何呼唤，老者均闭目不语，恍若未闻。
天元心一横，暗想：“好吧，既然好言相问不行，那就别怪我耍点无赖了！”
他忽然提高音量，自言自语般叹息道：“哎——！饿死我了！既然前辈不肯指点，那我只好先去抓几条鱼烤来填饱肚子，然后再自己慢慢去找出路咯~！”
说完，他转身就朝碧潭走去，故意不看老者，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红烧大鲤鱼、炭烤香酥鱼、清蒸鲜嫩鱼……我来咯~！”
躺椅上的老者，起初还强自镇定，不为所动。
但听到天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忍不住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瞄去。
见天元果真大步流星走向水潭，他顿时有些绷不住了，猛地坐起身，正要发怒，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又硬生生躺了回去，继续假装假寐，只是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紧盯着天元的一举一动。
天元来到潭边，仔细观察。
这与其说是一个湖，不如说是一个深潭，面积并不大，水源便是那条垂落的瀑布。
潭水清澈见底，看似不深，却能一眼望见潭底铺着的各色光滑卵石，显然是被水流经年累月冲刷而成。奇怪的是，瀑布不停注入，潭水却不见满溢，不知流向何处。
“此地处处透着古怪，多想无益。”天元甩甩头，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人是铁饭是钢，我是真饿了，不如就抓两条鱼祭祭五脏庙。”
他本是存心试探，但看到水中那些肥美鲜活的鱼儿游来游去，不禁真的馋虫大动。
“扑通——”
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潭水中。
“小兔崽子！你来真的啊！”
一直紧张关注着的老者见状，再也按捺不住，瞬间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指着潭中的天元吹胡子瞪眼，大声呵斥。
此时的天元，一门心思抓鱼，在水里灵活地追逐着鱼群。他水性极好，不一会儿就瞅准一条通体赤红、异常漂亮的鱼儿，双手猛地一合，稳稳将其抓住。
“哈哈！抓到了！”他兴奋地举着那条不断扑腾的红鱼钻出水面。
“住手！快把‘小红’给我放了！”
老者身影一闪，竟如鬼魅般瞬间出现在潭边，指着天元手中的鱼，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小红？”天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手中挣扎的红鱼，一脸疑惑。
“对！就是你手里那条！快放开它！”老者急声命令，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放！”天元反而将鱼抓得更紧，故意梗着脖子道，“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正要拿它烤了吃呢！”
“你！你这小混蛋是不是活腻了？！”老者须发皆张，“你敢动它一根毫毛，信不信老夫把你给烤了！”
“烤就烤！反正不吃它我也得饿死，横竖都是死，不如做个饱死鬼！”天元毫不退让，反而把鱼举得更高。
“你！你！你……气煞老夫也！”老者被他的话噎得满脸通红，手指着天元，浑身发抖，结巴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