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汐玥“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红衣如火，眼神却冷得像要凝出冰碴子。她周身灵力暗涌，眼看就要化作一道流光冲上擂台——什么规矩不规矩，她徒弟眼看就要被轰成渣了，还讲个屁的规矩！
“师妹！不可！”公孙鼎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严厉，“众目睽睽，你想让莱纭观成为天下公敌吗？！”
这一拉一拽，虽短暂，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沐云汐玥的动作自然没逃过台上另外几位大佬的法眼。即便公孙鼎没拦住，金道越、冷清绝等人也绝不会坐视她破坏延续了万年的铁律。
宗派会道大会的擂台，自古便是签了生死状的地方，上去的是天骄，下来的可能是尸体，但从未有哪个宗门敢公然插手干预——这是辰宇大陆所有势力共同维护的、脆弱却又坚固的底线。
公孙鼎内心同样焦灼万分，天元展现出的潜力远超他的预期，是莱纭观未来真正的希望！但此刻，他必须冷静。若沐云汐玥真冲了上去，莱纭观瞬间就会从受害方变成众矢之的，届时别说保天元，整个宗门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擂台上异变已生！
那蕴含着一丝天地本源伟力的“天道鸿蒙”，如同塌陷的苍穹，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混沌气流与璀璨雷光，轰然砸落！瞬间便将天元的身影彻底吞没！
“轰——！！！！！”
一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巨响悍然爆发！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疯狂扩散，轩辕弘等人联手布下的、本已加固数层的防护法阵，如同纸糊般被层层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耀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紧接着，一朵混杂着尘土、雷光与混沌气流的巨大蘑菇云冲天而起，刺目的光芒让无数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恐怖的灵压甚至让远离擂台的前排修士都感觉呼吸困难，气血翻腾！
“稳住！”轩辕弘须发皆张，爆喝一声，与其他四位宗主几乎同时出手，磅礴的灵力如同五色彩虹，强行注入摇摇欲坠的法阵光幕，总算在最后关头稳住了局面，避免了能量余波对观众席造成大规模伤亡。
沐云汐玥被公孙鼎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光景，绝美的脸上血色尽褪，一双凤眸死死盯着被烟尘与能量乱流笼罩的擂台中心，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小子……你可别真就这么……”
公孙鼎看着师妹这般模样，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知道，沐云汐玥表面疯癫，实则对天元这个徒弟看得极重。
此刻，擂台之上的能见度几乎为零，只有肆虐的能量乱流和弥漫的烟尘。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紧张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是奇迹发生，还是天才陨落？
……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天元，此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生死考验！
他原本的计划堪称胆大包天——利用元神道胎作为桥梁，将柳昊卿引动的这缕天地元气接引入体内那颗最不稳定的“能量星球”中。
在他看来，这缕天地元气虽本质极高，但量太少，进入他那如同小宇宙般庞杂的能量星球，理应掀不起太大风浪，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平衡一下内部躁动的各种力量。
前半段计划执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在“天道鸿蒙”临体的瞬间，他的元神道胎便悍然出窍，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将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大部分吸纳，然后一头扎回了丹田，冲入了“能量星球”内部，瞬间将吸纳的天地元气释放开来。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天元的预料，甚至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缕看似微小的天地元气，在进入能量星球的刹那，竟像是往滚烫的油锅中破了一碗水！原本相安无事、甚至相互制衡的妖帝之力、雷霆之力、火灵之力、冰寒之力等诸多恐怖能量，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或者说……“入侵者”，瞬间集体暴动！
原本如同巍峨山岳般庞大的各种能量，对这缕“石子”大小的天地元气表现出了极致的排斥和敌意，竟自发地联合起来，对其发起了疯狂的围剿和绞杀！
更让天元头皮发麻的是，这缕天地元气非但没有在围攻下迅速湮灭，反而展现出了极其强悍的“韧性”和“攻击性”！它左冲右突，灵动异常，甚至能主动撕裂、同化靠近它的其他能量丝线，虽量小，却给人一种“质量”上绝对的压制感！
“糟了！玩脱了！”天元心中警铃大作。他全力运转灵力护住周身经脉和五脏六腑，抵御着外部残余的能量冲击，根本无法再分出一丝心神去调控体内已然失控的能量星球。
元神道胎因承受了过于庞大的冲击，在完成接引使命后便已溃散，短时间内无法凝聚。此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能量星球内部乱成一锅粥，各种力量疯狂对冲、湮灭、爆炸……原本相对稳定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这下真要粉身碎骨了……”一股绝望涌上心头。能量星球一旦彻底失控爆炸，产生的威力足以将他从肉身到灵魂都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所有的底牌，在天地元气引发的这场内部“叛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种层面的冲突，已经超出了他目前能够干预的范畴。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擂台上的烟尘终于缓缓散去，刺目的光芒也逐渐暗淡。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焦黑坑洞！原本坚固无比的擂台连同其下的地基，已然消失不见，边缘处是琉璃化的结晶，诉说着刚才那一击的恐怖。
柳昊卿站在深坑的边缘，脸色苍白，衣衫破损，原本飞扬洒脱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魂落魄的茫然。他愣愣地看着坑底，嘴唇微微颤动，反复念叨着：“我杀了我兄弟……我杀了天元……我……”
一道红影如电般射入坑底，正是沐云汐玥。她不顾坑内依旧残留的高温和紊乱能量，第一时间扑到躺在坑底、一动不动的天元身边，颤抖着手探查他的状况。
轩辕弘、金道越、冷清绝、柳长河、垚㙓五位大佬也几乎同时出现在坑内，神情各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草柳萍也紧随其后飞身而至，但她直接来到了儿子柳昊卿身边，心疼地拉住他的胳膊，急切地上下检查：“卿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柳昊卿却仿佛没有听到母亲的话，依旧眼神空洞地望着坑底的天元，沉浸在自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场外的数十万修士，此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张地关注着坑内的情况。没有大佬发话，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汐玥，天元他……怎么样了？”公孙鼎在狄昊天的搀扶下也来到坑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
沐云汐玥没有立刻回答，她眉头紧锁，源源不断地将精纯温和的火属性灵力输入天元体内，试图唤醒他的生机，但她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向公孙鼎，语气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古怪：“师兄……他……他没死。”
公孙鼎闻言，刚松了一口气，却听沐云汐玥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但是……他体内……空了。”
“空了？”公孙鼎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冷清绝那清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凝重：“公孙掌门，沐云长老，方才最后一击碰撞的瞬间，我似乎……从天元小友体内，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绝非我辰宇正统的灵力波动，其性灼热、暴戾，与古籍中记载的‘赤潮’之力……颇有几分相似。”
金道越目光一闪，也沉声接口道：“冷宗主所言，金某亦有同感。虽然一闪而逝，且被天地元气和诸多能量混杂掩盖，但那股异样感，做不得假。”
柳长河、垚㙓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交汇间，显然也都察觉到了那瞬间的异常。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对力量的感知敏锐至极，天元体内那丝与众不同的气息，虽然短暂，却足以引起他们的高度警觉。
冷清绝见有人附和，底气更足，看向公孙鼎，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公孙掌门，赤力关乎辰宇存亡，乃天下共忌！为慎重起见，我觉得应当……”
“谁碰他，谁死！”
冷清绝的话还没说完，沐云汐玥猛地抬起头，目光如两柄冰冷的利剑，直刺冷清绝！她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那根赤红如血的游龙神鞭，鞭身之上隐隐有火焰纹路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那股护犊的疯狂劲头，毫不掩饰地爆发出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拼命的架势。
冷清绝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一冲，后面“将天元交由我等共同查验”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她没想到沐云汐玥为了这个徒弟，竟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撕破脸皮。
“沐云汐玥！你放肆！”冷清绝厉声喝道，“赤力之事，关乎整个辰宇大陆的安危，岂容你徇私包庇！”
“清绝道友息怒。”柳长河见状，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他打了个哈哈，目光却看向公孙鼎，“公孙掌门，沐云长老爱徒心切，可以理解。不过，冷宗主的顾虑也并非空穴来风。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更为妥当？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总要给天下同道一个交代。”
他这话看似中立，实则把皮球踢给了莱纭观，自己丰龙道则置身事外。
金道越沉吟片刻，也开口道：“公孙掌门，沐云长老，非是我等要为难一个小辈。实乃赤力干系太大，宁可错查，不可错放。若天元小友体内确有隐患，及早发现，或许对他、对莱纭观、对天下，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沐云汐玥冷哼一声，刚要反驳，却被公孙鼎用眼神制止。
公孙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他走到天元身边，蹲下身，亲自将手指搭在天元的手腕上，仔细探查起来。
这一探查，他的眉头也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和沐云汐玥刚才一样的困惑表情。
过了半晌，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金道越、冷清绝等人，竟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金宗主，”公孙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意味，“烦请你也过来查看一下天元的情况。”
“什么？”金道越一愣，其他几人也是面露诧异。公孙鼎这是什么意思？主动让对手查看？难道天元体内真的没问题？还是说……问题大到他已经无法隐瞒？
金道越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同样俯身探查。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看向公孙鼎的眼神充满了疑问。
公孙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轩辕弘、冷清绝、柳长河和垚㙓：“轩辕前辈，几位道友，不妨都来看一下吧。”
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公孙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怀着极大的好奇和疑虑，轩辕弘、冷清绝、柳长河、垚㙓依次上前，仔细探查了天元的身体状况。
良久，几人都探查完毕，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茫然。
最终还是轩辕弘率先开口，这位见多识广的古镇镇长，此刻语气中也充满了不确定：“奇哉怪也！老夫活了数千载，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如此诡异的状况！”
“天元小道友的性命确无大碍，只是昏迷。”金道越接口道，眉头紧锁，“但他体内……空空如也！并非灵力耗尽的那种虚脱，而是……仿佛他天生就不该拥有灵力一般，经脉空空荡荡，丹田寂然无声，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凡俗之人！”
“凡俗之人？”冷清绝失声重复了一遍，脸上满是错愕，“这怎么可能？辰宇大陆，便是刚出世的婴孩，体内也自带一丝先天灵气！从未有过完全无灵之体！”
柳长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莫非……是那天地元气所致？天地元气乃我辰宇本源，或许有我等未知的玄妙，比如……净化？将天元小友体内所有的灵力，包括那丝可能的异种能量，都彻底化去了？”
垚㙓闷声闷气地补充了一句：“……像个新出生的瓦罐。”意思是干净得过分了。
轩辕弘捋着胡须，沉吟道：“柳宗主所言，或许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天地元气玄奥莫测，有净化万物、返本归源之能，也说得通。只是……代价未免太大了些。”他看向坑底昏迷的天元，目光中带着一丝惋惜。一个刚刚展现出惊天潜力的天才，转眼间变成了无法修炼的废人，这落差实在太大。
冷清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天元那毫无灵力波动的身躯，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沐云汐玥和面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公孙鼎，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对一个已经变成“凡人”的弟子再穷追不舍，不仅毫无意义，反而会显得佛凡渡气量狭小，惹人笑话。更何况，天地元气净化一切这个解释，虽然匪夷所思，但在眼下却是最能平息事端的说法。
轩辕弘见众人再无异议，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既然如此，天元小友之事，便依此定论。乃天地元气所致，意外使然。其体内异状已消，今后亦与常人无异。莱纭观对此并不知情，亦无过错。此事，就此揭过，诸位以为如何？”
金道越率先点头：“禅剑宗无异议。”
柳长河笑道：“丰龙道无异议。”
垚㙓闷声道：“…嗯。”
冷清绝沉默片刻，也只能冷冷道：“佛凡渡……无异议。”
“好！”轩辕弘点头，“那老夫便宣布此战结果。佛凡渡与莱纭观弟子级较量，胜者，佛凡渡！至此，三局较量，佛凡渡两胜一负，本次宗门挑战，佛凡渡胜！依照约定，佛凡渡可向莱纭观提出一项合理诉求，具体内容，可由冷宗主稍后与公孙掌门商议。”
宣布完结果，几位大佬便各自散去，返回本方席位。
公孙鼎亲自抱起昏迷不醒、气息与凡人无异的天元，沐云汐玥紧随其后，脸色依旧阴沉，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狄昊天等人连忙上前接应，簇拥着他们回到莱纭观区域。
草柳萍也轻声安慰着依旧失魂落魄的柳昊卿，将他带离了会场。
这场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几乎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弟子级对决，终于以这样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尘埃落定。
而天元的命运，也就此滑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废柴？还是……新的开始？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