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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三幕

莫使心忧 悲莫怀 4961 2024-11-12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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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最多的有两处,一处是医院一处是墓地,一处是起点一处是终点。我很庆幸自己去的不是人生的最终归宿。

  出租车停在医院的大门外,算算时间还早但朝里面望去此刻的挂号窗口早已排起了长龙。老何扶着我向里面走了没几步我的肚子忽然又疼起来,好在已经到医院了,老何将我安顿在大厅的长椅上然后又跑去找值班医生。我疼的有些受不了便躺下来一个人独占一排长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医院的长椅是那么的冰冷,很快我像只刺猬似的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这完全是出自我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的一种做法尽管是这样我的这一举动也未能让我的痛楚得到缓解。我就这样躺在长椅上强忍着疼痛很奇怪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他们大多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大概他们当时想到的就是这张椅子已经被一个没有素质的人霸占了我再到别处去找找空位。我想仅此而已。这个社会从不缺乏爱心人士但我们却不一定总能遇见。

  过了几分钟后老何才把医生带过来,医生又把我带到病床上,医生先是让我脱掉外套然后又开始按压我的各个部位并询问感受如何,例如疼不疼,是哪种疼,病症有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之类的,事后医生无法直接给出结论便跟我们说:“你们去挂个感染科的号,这个有必要做一些专业性的检查。”

  医生说完后老何又将我安置在大厅的长椅上他则挤入人群替我排队挂号,今天来感染科检查的人并不多老何给我挂到的号码数为二,可见我光荣的成为了今天这位医生要问诊的第二位病人。我坐在感染科外等待了片刻才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来开门,那人进去后没多久就响起了语音提示:请一号病人刘琼芳进入感染二室就行检查。语音接连响了几遍,室外没有人做出任何回应更没有人有要进去的举动,一号病人应该不在。外面还有几位病人,一号不在的话大家也不可能一起陪着干等,医生很识趣的再次播放语音不过这次响起的是我的名字。我随之走进感染室,里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留光头的医生,医生眼睛正盯着电脑见我进来了便让我躺在病床上,他和最开始我遇到的那个值班医生一样让我脱去外套开始按压我的各个部位,他们像是提前统一口径了一样就连向我提出的问题都相差无几。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医生用手指顶了顶眼镜经验老到的说道:“你们先去做个B超然后把单子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在哪里做B超?”

  “三楼。”

  医生把我送出感染室后我和老何又开始奔波了,医院里自然是有电梯的但是只有既等过电梯又爬过楼梯的人才会发现自己走其实要比坐电梯快的多,毕竟医院里人流量比较大等电梯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们走到三楼了。虽说感染室的人并不多但做B超的人却很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位医生拿着单子从里面出来念一批人的名字,只有念到名字的人才能进去这让我顿时有一种古时候的大臣在殿外候宣的感觉。过了将近四十多分钟我的名字才被念到。走进B超室里面一共有三位医生,一位是刚才出来念名字的男医生另外两个都是女医生,一个盯着电脑一个操作仪器,她们确认了名字以后就让我躺在床上接受检查,这时我才发现今天在医院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躺了。盯着电脑的医生一边记录一边指挥操作仪器的人去检查哪些部位她们一边检查一边报结果,我感觉她们说的也并不是非常专业的术语最起码听起来给人一种似懂非懂的感觉,不过似懂非懂说到底还是不懂最终我只听懂了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患有结石,我本人对于心肝脾肺肾的具体位置是完全分不清楚的两位医生所说的其他器官在此之前我是完全不知道原来我身上还长有这些东西。

  “他腹部有积水。”

  忽然有一个医生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另一位医生发现这一点以后便问我,“小伙子你是不是肚子疼?”

  我说:“嗯,疼的时候还特别厉害。”

  “你家长呢?叫他进来一下。”

  听了这句话我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小孩子在外面闯祸了以后就会被叫家长,虽然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但听到了这句话后孩提时代的恐惧感也立马涌上心头,我明白小孩子会被叫家长并不完全是因为犯错本身而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承担后果,这一点让我不自觉的开始猜测起事情的严重性。

  我回答她们:“我家里人没有来。”

  “有人和你一块来吗?”

  “有,我同学。”

  “你回去把你的家长叫来吧,你的情况有点严重。”

  医生没有说这话以前我已经在开始猜测各种不好的结果了但那些毕竟只是猜测不是现实,所以我的内心还尚有一丝希望,如今就好像听了行刑前的死亡宣判书自知行刑已是无法挽回的事,无论是谁,哪怕此前抱了必死的决心到了此刻也都不免会惊出一身冷汗。我拿着检查报告去找之前的那位医生,一路上我反复念叨着,希望刚才替我检查身体的两个人只是工作人员并不是医生,她们医术不济误判我的状况也实属正常。可是情况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光头医生看了我的检查报告之后沉思了片刻才对我说道:“腹腔有积液,我初步推测可能是腹膜炎但还是需要进一步的详细检查,下一次带上你的家长来我要检查你的结核血,当然,我主要是想看看结果是呈阳性还是阴性毕竟现在也不能过早的下定论……”

  医生过后说的一番话我完全没有听进去,出了感染科老何问我情况怎么样我说医生要我带家长来进行进一步检查。

  “那是不是你的问题严重?”

  老何也明白,我们毕竟是从小时候从小学生一步步走过来的见监护人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

  “不就是肚子疼吗,随便开几副药不就给治好了,这医院就是爱瞎折腾。”

  老何有些替我抱不平,他甚至让我再到别处去检查一下。我知道他是出自好意但这次我觉得再到别处去检查才是真的瞎折腾,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当然自己最清楚,其实我早就有感觉那绝不是一般的肚子痛。选择认清现状以后我就和老何打车回到学校,刚迈入校园老何就叫我赶紧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他自己则赶回去上课。

  几张检查报告摆在办公桌上,班主任仔细的看了几遍却怎么也看不出个究竟。我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上面的字自然也全都认得,可无论你是多么优秀的语文老师遇到学医的写上的几段文字其令人感到茫然的程度更胜于古文。老师一时看不出其中的端倪索性放弃这份报告直接来问我。

  “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让我下一次叫家长陪同,说是要验血。”

  班主任略微想了想直接拨通了我父亲的电话,当时父亲还在外地班主任向他详细的讲述了具体情况之后父亲答应马上回来,同时他也联系了我的舅舅让舅舅帮忙照看我。一切事宜安排好了以后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办公室等我的舅舅,敲响上课铃后班主任赶着去上课,临走时他还将他的办公室的位置让给我坐下。这间办公室并不是独立的,应该说是整个高二年级的大部分教师都在这个办公室,坐在我班主任的位置上桌子上还堆放着那些检查报告,过往的老师有不少人都对此产生了兴趣常常拿起那些报告,因为报告上并没有结论这又引得办公室里诸位老师的一片猜疑和争论。

  “他身上有结石。”

  “结石很正常,我也有。”

  “是身体的某个器官出问题了吗?”

  “这上面说腹腔有积液。”

  “啊,怎么会有积液?”

  “现在的这些孩子都是怎么搞的,平时也不知道多去注意身体。”

  他们正讨论着我们高二的年级的年级主任也过来了,主任不出所料的也查看了我的检查报告最后还得出结论,“这小伙子莫不是得的胃癌?”

  此话一经说出口办公室一片惊愕,这么多位老师的猜测当属主任的话最为精辟。整个过程里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医生的猜测而是任由诸位老师自由发挥,我知道结核是有传染性的,就算医生也还没有确定这件事一旦被年级主任知道以后以我对他的了解到时候他一定会使整个学校都为之轰动届时就连校园广播也会播报预防结核的知识。面对老师的各种猜测沉默是最好的一种方法,在沉默之余我偶尔也会望向窗外期待着舅舅的到来。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我的手机铃声才被从沉寂中唤醒,接通电话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轻松的声音,“喂,忘川呐,我到你们学校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我们老师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怎么走?我来接你。”

  我起身将脑袋探出窗外寻找舅舅的身影,我所在的办公室在四楼这样居高临下找一个人并不难看到舅舅的身影后我便说道:“不用了,我已经看到你了,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我下来找你。”

  “嗯……”

  电话那头话只说到一半不曾想我一时鲁莽竟将电话挂断了,我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拨回但舅舅却先主动拨通了我的电话,我估计舅舅难免会说我几句怪我的冒失迟疑了片刻后我才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依旧传来了那个令人感到轻松的声音,舅舅说道:“那你快点下来吧,我在车上等你。”

  说完就挂断了,这次是舅舅主动挂断电话的,我不想让他等的太久连忙抄起办公桌上的检查报告逃离了这件办公室。学校的主教学楼后面有一大块平地,上面零零散散的铺设了很多碎石子,据说学校是打算在这里修一栋什么建筑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动工或者说准备动工的迹象,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个停车场,一辆辆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轿车整齐的停放在这里舅舅的车当然也不例外,我仔细的排查每一辆车的车牌号但就是没有找到舅舅的座驾。我正走着忽然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拍了一下,转过身来那手掌又落到我的头顶开始抚摸我的头发。

  舅舅说道:“傻小子,连舅舅的车牌号都认不出来吗?”

  面对舅舅的质问我只能以尴尬的笑容最为回应。其实我跟舅舅接触的并不多,上一次和他见面还是在他去年的生日宴会上,过了这么久对于他的车牌号我只是依稀记得几个大概的数字,表面上我是在看车牌号实际上我将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驾驶的位置上只是不知怎么的刚才竟然错过了,这才导致舅舅下车主动来找我。

  走在回去的路上舅舅才开始跟我絮叨起来,“等久了吧。”

  “没有,也不是太久。”

  “我接到你爸的电话就赶过来了不过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小心开过头了,”舅舅说道这里自己也忍不住咧嘴一笑,“路越走越荒凉我总觉得不对劲,后来问了人才知道原来是越走越远了我想掉头路又太窄最后又向前开了一段路才折回来。”

  在生活里有很多人都愿意和我说话,因为我很擅长倾听长辈也好同学也好都是如此,倾听只需要听就好,就像我现在听着舅舅说明原因讲述一路上的经历一样,我只有等到陈述句转变为疑问句的时候才会开口答复,而我的答复也是有套词的不外乎是:哦、嗯、没事,这一类的,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使得别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有着一种死而不僵的局面。

  “小川呐,这人生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好好检查一下好好接受治疗两三下就把病治好了之后在把学习搞起来,不光是你爸妈高兴舅舅也会跟着高兴。”舅舅说完又自顾自的乐呵呵的笑起来。

  我眼前的这位男人在他年轻的时候曾是一位乡村教师,那时他是远近闻名的先生。乡下的教学资源不多好不容易教材的问题他们又面临了教师人手的问题,当时的整个学校里一共就只有两名教师其中一位就是我的舅舅,可以说那所乡村小学就是他们二人合力撑起来的。让人留有遗憾的是舅舅后来因为经济问题辞去了教师的职务,听说他要走就连镇上的中学校长也写信对他进行挽留据说当时的校长还有意将他收录到镇中学授课不过最后舅舅还是婉拒了校长的好意。在那之后舅舅又从事了很多行业,去工厂当工人,自己经营副食店,但他干过的时间最长的职业还是当司机。或许是因为以前当过教书先生的缘故尽管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但他身上始终都保持着那股教书先生的正气,因为这份正气舅舅在车队里也十分受人尊敬。若是哪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纠纷要找位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公道那这个人就是我舅舅了。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这位先生换挡、加油、转动方向盘,一系列的动作被他行云流水般的演绎出来,现在的舅舅已是一副中年发福的身材甚至在不久前他还当上了外公,有朝一日等他回到家乡在众人面前往日的白面小生的形象恐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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