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挑,随便试?”
吴法玩味儿的看着老头这副谄媚模样。
“随便挑!随便试!”老头还以为吴法给了他好脸色,脸都笑成了菊花状。
“你这能提供量身定制服务吧?”吴法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装作很中意的问道。
“那是自然,公子,小店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量身定制服务那必然是有的。”
听到量身定制,老头心里可谓是笑开了花,毕竟这是裁缝铺里最赚钱的,想着能狠狠赚这公子哥一笔,老头脸上的菊花开得更艳了。
“那好,你且在此稍候”
吴法走出铺子,来到吴家兄弟二人身旁低着头私语道:
“跟我进来,咱们好好的惩治他一下!”
说完还笑着抬了抬眉,示意让两兄弟进来看好戏便是,吴天点头,拉着身后的吴心一同进这裁缝铺子。
“这是我的两位朋友,你刚才说随便穿随便试,那就把你这店里的衣裳都拿出来给他们试一下,然后再用你这儿最好的料子给他们量身定做两套衣裳。”
听到吴法这话,再看向之前呵斥过的那两个小叫花子,老头脸上的表情可谓是极其精彩,此刻的他哪儿还能不知,这白袍公子哥是在故意找他麻烦,并不是诚心来此挑衣裳,他大怒:“好啊!原来你跟这两个小叫花子是一伙的!你们合起伙来戏弄老夫!”
“戏弄你?我是在给你机会。我且问你,我来你店里,花钱为我两位兄台做衣裳,这衣裳你做是不做?”
吴法神情不怒自威,口吻中上位者的气息显露无疑,只可惜那老者看衣裳是一把好手,看人却是差了些,他见吴法帮衬这两个叫花子,自然将他也归列为了无知的外来人,他笑道:
“威胁我?这衣裳我不做你能耐我何呀?给我机会?哪里来的乡野村夫?这里是绝暗城,镇南王的地界!轮不到你们这些外来人撒野,赶紧给我滚出去!再不出去,我报官了!”
“哦?报官?请便”
吴法泰然自若,伸手示意老裁缝尽管去报官便是,然后拉着吴天两人坐在裁缝店中暂且歇息。见三人赖着不走,老裁缝威胁道:“好啊!三个乡巴佬!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挨板子吧!”
老裁缝快步走进铺子跟深处,那里高高挂着一根醒目的红绳,老裁缝搭着板凳踩上去用力拉了一下这根红绳,一声清脆的铃音响彻整个裁缝铺,而此时,在街头最底角的一间长街治安室中,也有一声清脆的铃音响起,今日负责巡街总甲司徒明从躺椅上跃起,抄起靠在躺椅旁的长刀,看向身后牌匾上密密麻麻的铃铛,其中一个刻着二百零一的铃铛正在不停的抖动发出声音。两个铺长也在这时冲了进来,看向那抖动的铃铛转头又看向司徒明拱手道:
“总甲,我们替你去吧”
近半月以来,整条街都无人闹事,难得有人拉响铃铛,司徒明自然也坐不住,他摆手道:
“我估摸着有大半个月没人闹事了”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一本册子翻找着,最终停留在第二百零一页,上面记载了铺子的归属和地理位置,他扫了一眼这一页的内容:
“二零一,掌柜的是个刁蛮的老裁缝,常人避之不及,谁会去触他的霉头?还是间挨着城门的裁缝铺子,你二人随我一同去瞧瞧。”
“遵命”
数百息后,正在裁缝铺中静坐的吴天,听得门外一阵吵闹
“总甲和铺长们都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看看吧”
话音刚落,三个人先后踏入裁缝铺,吴天扫了一眼三人,为首的是一个胡茬方圆脸身材穿着黑色对比起身后二人略显高大的男子,吴天一眼便察觉出此人身上流转着一丝道韵,似乎是个修道者,这让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吴心更是紧张得不停地搓着小手。
在此人身后的两人相貌平平,一高一矮无甚特殊之处。三人也在这时扫了吴天几人一眼,不等三人开口,老裁缝就跑过来恶人先告状:
“哎哟!总甲,您可算来了,这三人.......”
司徒明白了他一眼,抬手示意老裁缝停嘴,他再次扫视吴天三人一眼,总觉得那个穿白袍的公子哥有些熟悉,似乎在何处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不再多想,开始例行问话:“谁拉的绳、报的官?”
“我我我,我报的”
老裁缝急忙抬手,司徒明又问:“你是何人,何方人士,何事报官?”
“小的姓梁名耀祖,是这裁缝铺的掌柜。总甲,这个人带着这两个人闯进店里来赖着不走,还威胁小的”
“威胁你?怎么威胁的?”
“他让我给这两个人量身定做衣裳,还说是给我机会,还威胁我逼问我做与不做,那意思就是我不给这俩人做衣裳他就要动粗,这简直是目无王法不可理喻不知天高......”
“无关的话不要讲了,你们三个,姓名,家住何处,何方人士?可有身份令牌?”
司徒明转头开始例行对吴法、吴天、吴心三人问话,吴天正要起身回答,吴法将他拦下,他不紧不慢的说:“吾姓吴名法,家住绝暗城镇南坊九十九号,绝暗城人士,这是我的身份令牌”
“记下来”
司徒明意味深长的看了吴法一眼,毕竟能住镇南坊的人可不多,随后他转头对身后两个铺长说道,然后他又问:“你们俩呢?”
“吾名吴天,家住城外吴家村,吴家村人士,这是我的身份令牌”
吴天像模像样的学着吴法刚才的言语,却让司徒明眉头紧皱,他看着身份令牌上写的内容与这少年所言并不一致,而且城外吴家村这个地方他可从没听说过,也从没见过从这个地方来的人,自然无法考证此地的真实性,也无法将此地登记为联系地址,吴法见状不慌不忙解释道:
“他二人今日初次进城,已有绝暗城长居身份,他二人的联系地址同样是挂在了镇南坊九十九号下,你们按照他二人身份令牌上的地址记录即可”
司徒明点了点头,问向吴心:
“你呢?”
“吾名吴心,家住.......”
“好了,后面的不用讲了,现在的情况是梁耀祖告你们三个赖在他店里不走还威胁他,此事是否属实?”
“当然不实,此人狡诈歪曲事实,并未将完整的过程说出,既然他不肯说,我来替他说。我这两位兄台今日初次进城,见此裁缝铺挂在门外供人试穿的衣裳不错想看看,刚伸手想要摸一下衣裳,便被此人用那倚在门框上的鸡毛掸子重重打了一下”
说着吴法抬起吴心的手背:“请看,我这兄台手背上的这道淤痕便是证明,除此之外,他还多次出言辱骂我这二位兄台为叫花子、乡巴佬,并且在他们并未进入店铺的情况下便呵斥二人滚开。依大吴律,私下对他人动武,需杖二十,加之无端的言语辱骂他人,需杖三十”
“总甲,可千万别听他一面之词啊,我没有.......”
“闭嘴,有没有待我验明自有论断”
司徒明看了一眼吴心手背上的伤痕,又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的鸡毛掸子,他示意身后一人去将鸡毛掸子取来,简单与吴心手上伤痕比对后,又抬头看了一眼老裁缝,老裁缝眼神闪躲,司徒明继续问向吴法:
“此人说你言语威胁他,可有此事?”
“谈不上什么威胁,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我进他的店铺,让他为我这二位兄台定做衣裳,不正是给他机会从我手中挣钱么?所以我才会问他做还是不做。”
“他说不做,你三人为何还不离开?”
“当然不能离开,我本想着他若是不做,我便报官惩治于他,没想到他恶人先告状抢先一步报官,倒也省得我跑上一趟。”
司徒明拿起鸡毛掸子递给老裁缝质问道:“这掸子可是你的?”
老裁缝连忙摆手否认:
“不不不,不是,不知道是谁把这掸子放我这门口的”
“不是你的?那他手上的伤可是你用这掸子打的?”
“不是”
老裁缝知道承认了自己就要挨板子,以他这个年纪哪儿还能经得起板子,所以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打过吴心。而一旁的吴天听到这话气得大声呵斥道:“敢做不敢认的孬种!”
吴法则是笑着摇头,司徒明则是吩咐身后的两人:“街道上人来人往,你二人出去寻找看看有没有人目击此事”
二人还未踏出门,一道声音从门口处围观者中响起:“不用找了,我能证明,就是这老裁缝拿着鸡毛掸子打的这位小兄弟”
出言者,正是被老裁缝呵斥过的那位好心的外地人,他围观了整个过程,之前被老裁缝呵斥成多管闲事的外地人,他本就心中有气,此刻抓住机会,正好作证指认这可恶的老裁缝。不等总甲说话,老裁缝先心虚的骂道:
“多管闲事的外地人,滚出去!总甲,他是外地人,他作的证不能作数。”
“你闭嘴!你要作证?”
被司徒明这么一呵斥,老裁缝这才把剩下的话都憋了回去
“对”
“姓名,家住何处,何方人士?可有身份令牌?”
“吾名蔡志强,家住北州寒石城长德坊四千六百八十号,这是我的身份令牌”
司徒明身后的两位铺长接过身份令牌仔细查验后点头示意司徒明,此人身份无误,于是司徒明再次质问老裁缝:“梁耀祖,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总甲,他们是串通好了一块来污蔑我啊!我冤枉啊,总甲,我冤枉啊!”
“我也能作证!我看到了,就是这个老裁缝打的这个小伙子”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在围观群众中走出,拿拐杖指着梁耀祖说:“人家两个小伙子穿得嘛是破烂了点,但是再破烂嘛你也不能动手打别人呀,是不啦”
见又有人出来指证,梁耀祖心一凉,他将早已准备好的金银攥在手中,靠近司徒明,在众人视野盲区将两块金币递给司徒明,司徒明一把将他推开,把金币扔在地上,冷声道:“梁耀祖,贿赂可是要挨板子的!”
梁耀祖没想到司徒明不仅不收贿赂反而将此公之于众,这下他彻底慌了,他耍无赖大哭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贿赂,这金币是从我袖子里不小心掉出来的!”
这话算是给吴法都气笑了,司徒明一把抓住两耀祖的衣领子:“你还真是人老,实话不多!把他扣押!”
随后司徒明问向吴心:“吴心是吧?你有什么诉求可以告诉我”
吴心一脸懵,他不知道什么是诉求,吴法见状更加坚定要立即为二人寻个好夫子来教导他们。他刚想替吴心开口,司徒明抬手示意让吴心自己说,见吴心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司徒明不得已提醒道:
“你可以说你想要他赔多少钱,或者你手不舒服需不需要找大夫看看你手上的伤势,一句话,就是你想到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我想要他下跪道歉!”
“仅此一个要求?”
司徒明确认的问道,吴心肯定的回答:“仅此一个”
“梁耀祖,对方要求你下跪道歉,你可同意?”
“我不同意!呸!还想让我给你们两个乡巴佬下跪,你们不配!”
老裁缝尖声吼道,司徒明示意让两个铺长赶紧将四人隔开,以免冲突升级,然后他有些不耐烦的看向梁耀祖,冷声道:
“梁耀祖,你可想好了,得到对方的谅解可是能少挨一半板子的。”
老裁缝脸色铁青,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他想要少挨板子,可又绝不考虑给这两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野叫花子下跪,于是他拉着个臭脸不说话。
见老裁缝半天不说话,司徒明也不再浪费时间,吩咐着手下的两个铺长:“你二人即刻案卷递交至上级衙门,把人也一并移送过去”
“遵命”
“且慢”
吴法叫住众人,他先是询问吴心:“此人年事已高,若是真挨几十大板恐怕难以活命。吴心兄,是否可以让衙门对他略施惩戒使他躺个十天半月长个记性即可,你看如何?”
“嗯”
吴心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他本就没想过要这老裁缝死,既然他死活不肯道歉,略施惩戒让他受到些惩罚出口恶气也是极好的。见吴心同意,司徒明也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会在案卷上写明你的诉求,衙门自会减轻处罚。”
岂料,梁耀祖却不识好歹,在门外骂道:“呸!谁要你们这些乡巴佬假惺惺的求情!有能耐就让衙门打死我!”
“赶紧把他押走!”
司徒明高声道,然后带着两个铺长离开,围观的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要我说,这种人就该打死得了,让衙门从轻处罚纯属多余”
“我看也是,他想死就让他死得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看到吴心、吴天二人脸上因那梁耀祖最后一句话而再次引出的愤怒,吴法问道:“你们是否后悔,觉得不该让衙门从轻处罚他?”
二人均点了点头,吴法又问:“但比起让他受到重罚,你们更不想置他于死地,对么?”
“嗯”
“既然拿定了主意,没必要因为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而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