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会长，此次共梦测试，我方共计损失两名测梦师——羽生成平和羽生美奈子，以及一名心柱。羽生成平的致死原因是窒息身亡，而羽生美奈子的致死原因是脑死亡......”
“死伤者的抚恤事宜由危机公关部的福田部长料理吧，请代我转达对死难者家属最深的哀悼。”伊藤智美背对着秘书长长野奥村，看向窗外夕阳的双目微沉。
“伊藤会长，与意识边疆的谈判......”几步之外的长野奥村斟酌再三后提出了疑问。
“秘书长，现在这副境地，还有谈判的空间吗？”伊藤智美转过身，眼中带着逼人的寒意。
“......如果与康奈尔大学合作的话——”长野奥村吞了口唾沫，紧张地抹去鬓角的汗珠，面色发白。
“不必了，那样对我们而言除了成为炮灰没有任何价值，你懂我的意思吧？”
对方深鞠一躬，诺诺退去。
“指望不上的家伙。”伊藤智美深舒口气，按下医疗部的通讯按钮。
“转告医疗部长斋藤君，密切关注羽生龙平和羽生葵的身体状况和心智情况，随时告知我！”
......
布置完毕的伊藤智美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小如蝼蚁的穿行车辆和霓虹闪烁的街景，垂首沉思。
翌日上午，酒店内的竹心洗漱完毕，刘正则急匆匆走向台阶，向竹心附耳道：
“教授，东西两边都来信了，先说哪边的。”
“西边的吧。”竹心抬头道。
“总部昨晚和阿历克赛工作室签完协议了，协议扫描件就在这。”刘正则说着将一张扫描的打印机交给竹心。
竹心推了推眼镜，仔细端详协议，指着协议中间的一句话问道：
“协议签订即日起，阿历克赛工作室将提供可供梦镜使用一个月的芯片现货......这条现在落实了吗？”
“据说芯片正在运往总部途中，可能要等几天。”
“好吧。”竹心略略低头，闭目养神道：
“东边的消息呢？”
“康奈尔大学就共梦测试的结果向伊藤株式会社抛出了橄榄枝，但合作条件不明。”
“正则，做好准备吧。”沉吟片刻的竹心突然冒出了一句。
“教授，准备......什么？”
“签协议。”
就在刘正则瞪大双眼一脸懵的时候，门口的服务电话突然响了。如梦方醒的他遗留小跑来到门前，拿起电话。
“喂、请问找谁？”
“您好，请问是2046号房的竹心教授吗？”操着一口流利日式普通话的男性问道。
“请问你找他有何贵干？”
“您好，我是伊藤株式会社的外联部长小早川秀夫。鄙社会长伊藤智美女士邀请他今日上午10:00去令和公馆商讨有关梦镜的协议。”
刘正则看了眼竹心，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略显无奈道：
“现在已经快9点了，时间太紧了吧？”
“我们的车就停在酒店正门，您只要从酒店出来就会有人接您去的，到达谈判地点后我们会先安排早午餐——”
“请转告伊藤女士，我们会准时赴会的。”竹心接过刘正则手中的电话，语态温和答道。
对方听后，再三感谢后挂掉电话。刘正则摸了摸头，表情有点不忿。
“教授，您对他们是不是太好了？又是出手救人，又是单刀赴会的......这喂不饱的狼，不能惯着——”
“正则，你说得不错，他们的确是一群喂不饱的狼。不过我希望你能了解，无论是出手救人，还是应邀谈判，目的都是达成我们的核心利益。时至今日，对方已经不得不考虑通过与我们合作摆脱成为棋子的命运了。对于我们来说，这次谈判就是为了确保梦镜的绝对归属以及稳定的测试流。”
刘正则“哦”了一句，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起来。
“我们现在就下楼吃饭——吃饱吃好，别给他们省钱。”竹心笑了笑，拉着刘正则走出酒店房门。
“诶？我们不去谈判地点吃吗？”刘正则摸了摸头，一脸茫然。
“可以去，但没必要。”竹心眉眼舒展，和刘正则一前一后前往酒店餐厅......
半小时后，酒足饭饱后的竹心和刘正则来到酒店正门，被请上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竹心上车后，发现自己的正前方的屏幕中出现了一颗人头——那是量子的形象。
“欢迎使用伊藤株式会社的自动驾驶业务。”
虽然这种阴间整活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刘正则面前，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幕还是让他大为震撼。相比之下，后排落座的竹心倒是谈笑风生，如坐己舍。
“伊藤社长这是在向我们展示贵社的最新成果吗？”
“竹教授说笑了，贵国有句古话‘开门见山。’我们也有个类似的词，用汉语讲叫単刀直入（たんとうちょくにゅう）。”伊藤智美微笑以对。
“不知贵方打算如何开门见山？”竹心说完，静静等着对方的回应。”
“请看这边。”话音刚落，量子的形象渐次展开，形成一张文字协议。协议中的每个字都清晰可见，可以通过滑屏翻页阅读。
“竹教授如果同意协议上的相关规定，我们可以在车上签署这份协议。”
“梦境测试失败的一方应获得测试成功一方提供的技术补助，具体内容由评委会审核后进入相关流程......”竹心淡笑一声，指向屏幕中的中下方位置，声音变得十分严肃。
“如果你们每次都寄希望通过这种小聪明获得主动，那我们可以提前结束谈话了。”
“竹教授，虽然我们这次测试结果并不理想，但目前为止伊藤株式会社仍是梦镜专利的第二顺位持有者，你们并没有稳操胜券吗？”虽然看不到量子的表情，但竹心能感觉到她面孔中透出的某种无奈的气息。
“忘了通知你，我们昨天已经和阿历克赛工作室签订了协议，从即日起，阿历克赛工作室对梦镜的专利委任权和拥有的专利权的部分将会转交给意识边疆。”竹心气定神闲说了一句。
“竹教授这话说得有些虚张声势了吧？明明阿里克赛方前几天还在柏林开设了分部......”
“你不打算去查查那家分公司的资方背景和股权结构吗？或者你们也可以等两天，让消息飞一会儿。”竹心平静如水地说出一段狠话。
这次，量子没有反应，但是她的瞳孔明显在放大，好像在努力消化着眼前的信息。突然，她的面孔开始颤动，眉眼之间有了旋涡，五官不断扭曲、融合......
“竹教授，如果你不同意在协议书上签字，我们会考虑换另一个竹心来签。”屏幕上，一张和竹心长得一模一样的竹心微笑着向两人抛出警告。
“这是最新的AI换脸技术吧，做一个一模一样、不，比我更像自己的人，让那个我出来顶掉原来的我，继而和你们签约。
对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如果我不答应呢？”竹心面带鄙夷地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你会答应的。”屏幕里的竹心露出微不可见的杀意，轿车突然地停顿了一下，而后以180的速度冲向前方几名路人。
“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事，你们就等着自己的股价一路狂跌吧。”刘正则拿起手机，面向屏幕。手机里youtube量子的直播正在热播，显示正在观看的用户数量超过了220万。
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几乎能让一个议题在舆论在一小时内爆炸。面对量子的威胁，竹心一方也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别问我是如何让你在视频网站里搞直播的。我只想奉劝一句，如果你们想在车里搞事情，我们不妨把戏演足，让年轻的观众们看看他们偶像在车里的所作所为。”看对方没有反应，刘正则再次嘲讽，这一次，他直接从交涉变成了警告。
“如果你们想体验知名度带来的负资产，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点。”竹心微闭双眼，暗暗地看向屏幕，看向屏幕中表情陷入宕机的量子。
“竹教授，我们签这份吧。”
在沉默了近五分钟后，量子特殊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份全新的协议书出现在屏幕面前。竹心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己方第二次提出的预案。
“第一批次的芯片会在两天内送到。”对方补充了一句。
“这次的会谈很有成果，希望我们今后继续保持合作的态势，推进意识领域的探索进程。”竹心微微俯身，在车载桌面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并盖了章。
红色的轿车在路的尽头划过一个惊艳的弧线，向着反方向的关西国际机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