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啊，小老弟。这真不是做哥哥的存心骗你，实在是没办法啊。”乔吉一副可歌可泣的样子，痛骂当局的不公，“那些最凶恶的罪犯，摇身一变，成立冠冕堂皇的税收官，收割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血汗钱；而那些老老实实的普通打工人，却因为一点点小错，就有家难回！这公平吗？这公平吗？”
面对着很自然就以哥哥弟弟相称的走私商人，万辛悄悄地坐的远了一些。
我确实是老老实实的打工人，把血汗钱交给税收官员。
但你，额，你不是走私商人么，你什么时候交税过。
万辛觉得乔吉在偷换概念。
乔吉似乎没有觉察到万辛的小动作，说道：“哥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那个客人对哥哥我实在是太重要了。小老弟，咱们这么多年来，你扪心自问一下，哥哥对你怎么样？是不是从来没拖欠过账单，是不是从没白喝过你们家的酒？是不是从来没有克扣过给你的货？”
确实没有拖欠过账单，也没白喝过酒。
乔吉所有的歪心思，都用在了对付官方上。
对于普通的打工人，他确实可以说的上公平和坦诚。从这个角度而言，乔吉腆着脸、自称正义商人什么的，他自己还觉得挺有底气。
万辛说道：“但我……没出过南星城。”
乔吉大手一挥：“这不是问题。老弟我跟你说，别被那些宣传口的官员给骗了。外面确实不安全，但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糟糕，怪物遍地走、变异多如狗。只是生活环境差了些而已。”
“你不要担心，这次算是哥哥我不讲规矩，所以，我陪你一起出城去。”
“我这还有两套全息伪装设备，到时候借给你用，这可是上个时代军方用的好东西！怎么样，跟哥哥走一趟，这一套就送给你了！”
万辛接过乔吉手上的一个头盔，拿在手上看来看去
按照乔吉的说法，戴上它，它可以给脸部提供一层幻象，让别人看不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充满一次能源的情况下，可以使用两天。
但万辛还是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我还是很担心啊。按你说的，出城一趟，还得在城外过夜。城外可没有保护罩……”
乔吉豪迈摆手：“没关系没关系，这个全息伪装设备可不仅仅是伪装用的，它还有过滤功能，你不会吸入外界辐射过的空气的。我还会给你配备防护衣，当然，这就不送你了，回来还我就行。”
万辛还是很犹豫：“可是这是违反人类公约的啊，我从来没做过违反人类公约的事情……”
乔吉嘿嘿一笑：“小老弟，你这就天真了。你想想，你每次在我这帮点小忙，我给你的报酬，严格来说，都算是你的合法收入。你……好像从来没有交过税吧？”
啊这……
万辛愣住了：“这也要交税的么，这就是兼职而已。”
“当然啦！我亲爱的小老弟！”乔吉表情略带夸张地说道，“你还不了解我们亲爱的人类公约吧，特别是关于税收的部分，只要是劳动所得，当然要交税。除非你承认，这不是合法收入，那就不用交税了。”
“那这……”万辛刚准备顺着乔吉的话说下去，就卡住了。
是啊。
如果这不是合法收入。
那自己还是做了违背人类公约的事情。
怎么算来算去，违背人类公约者竟然是我自己？
乔吉看着年轻的万辛被自己绕进去后，满意地笑了，然后又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好啦好啦，不要在意，你看，我们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么？”
万辛想了想，还真没有，大部分时候只是调调酒，偶尔帮他出点主意，招待不同的客人时，适合上什么样的酒水而已。
于是万辛摇了摇头。
乔吉一拍手：“对了嘛。就是调酒而已，你调酒，我喝酒，天经地义嘛。如果真有什么违背人类公约的事情，那都是老哥哥我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哦。
万辛点了点头。
乔吉眼角带笑：“想明白了吧。”
万辛说道：“嗯。但我总觉得，你这样临时给我加活，我好像亏了。”
乔吉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你看，我都给你一套军用设备了，这足以弥补你的损失了。我不可能再给你提供金钱补偿了，那样我的账单上会很难平衡。”
万辛想了想：“那如果能平衡账单的话，你就可以给我支付报酬了？”
乔吉说道：“那当然。”
乔吉刚说完，瞳孔就放大了，他看见眼前这个“好忽悠”的男孩，从口袋里摸了摸，捏出了一把发票。然后挑了两张出来，又犹豫了一下，放回去了一张，把剩下的一张递给了乔吉。
同时少年还说道：“乔吉先生，那我给你一份发票，你拿去记账，应该可以合理平衡你的账单了吧。”
乔吉苦笑地接过那张一万元的发票。
那张发票是如此的熟悉。
甚至还盖着乔吉自己明面上公司的印章。
这小鬼天真好骗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乔吉怎么感觉，明面上是自己把万辛给绕进了坑里，可实际上，又好像是万辛把自己给绕进了坑里。
这样的发票，万辛那里还有一打呢！
好像还都是乔吉自己给出去的……
看着万辛那张咧着嘴的笑容，乔吉心情忽然苦闷了起来，就像看见那些该死的税收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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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万辛带着那个上个时代的军用全息伪装设备回到了廊下家。
李世昌正在给客人调酒，顺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客人聊着天。没有年轻漂亮的女客人的话，李世昌真的很难提起服务热情来。
忽然李世昌皱起了眉头，他感受到一股熟悉又奇怪的超凡波动。
他放眼望去，是万辛抱着个头盔走了进来。头盔？不对。是人。
李世昌想起，万辛今天去了南星学院，难道超凡实验生效了？可看万辛表情不像啊，李世昌决定晚一点儿再单独问他。
这个时候嘛，那当然是要抓壮丁了啊。李世昌连忙招呼着万辛：“小辛辛！快来快来！这边，替我一下，我都要累死了。”
“老板，叫我小辛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叫小辛辛啊，怪恶心的。”
万辛看了眼时间，廊下家下午五点开业，现在也才晚上七点，老板你才上班两个小时吧，而且是最没客人的两个小时，你忙什么了忙。
老张头儿万年不变的出现在吧台的角落，打了一个酒嗝，似乎在支持万辛的想法。
李世昌才不管那么多，跑出了吧台，将位置让给了万辛，自己就要回后台偷懒。
然后他看见了万辛手上抱着的头盔。
“哎，全息伪装头盔？好家伙，还是我和老张头儿那个年代的东西，老张头儿你来看看，是不是你用过的那一代龟壳子？小辛，你怎么还捡了个破烂古董回来？”
老张头远远地打量一眼，不感兴趣地说道：“嗝，是的，就是那个破烂，没啥用，戴着还闷，军方后来处理落后设备的时候，就这个玩意，白送都没人要，小伙子你从哪捡的？”
万辛听着这话，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让乔吉报销两张万元发票的。
“为什么说这个东西白送都没人要？它好歹还有点用吧，比如能掩饰人的外表啊，比如能防辐射啊之类的。”
万辛问道。
自己回来之前，在走私商人乔吉那里试着戴过，亲眼见到了它能掩饰使用者外形的功能。
至于防辐射的功能，乔吉对着万辛打了一万个保票。考虑到在城市里，实在没有办法验证这项功能的条件，万辛也就只能选择相信乔吉。
毕竟乔吉也会一起去，相信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李老板说道：“确实，它确实能改变人的外貌。不过……来，老张头儿，来来来，戴一个，来怀旧一下。”
老张头儿咽下一口啤酒：“不戴。破烂玩意儿，戴着闷死了，你要怀旧你自己戴去。”
万辛干脆将头盔拿了过来，戴在了自己头上。
这是要给自己用的，本来就是拿回来提前试用的。
万辛按了一下头盔侧面的按钮，头盔本身闪烁了几下。就像老式的电视屏幕，在没有信号的时候，闪烁屏幕的样子。
然后头盔就忽然消失了，露出了头盔下的人脸。
而那并不是万辛的脸，而是一张中年男子满脸胡子的脸。
万辛再旋转了一下头盔的按钮。
由于头盔已经隐藏了自身的外形，所以看起来，就像万辛凭空在自己太阳穴边上旋转了一下。
那张幻化出的脸庞也随之变化着，一共有胡子大叔、普通年轻人和光头中年三个形象，每一个形象都基于万辛自身样貌结合特定的算法生成。所以不同的头盔不会生成同样的脸庞——不然就太奇怪了。
李老板说道：“嘿，老张老张，快看，你当年最喜欢那个胡子形象了，还记不记得？”
老张也看了过来：“是啊。当时喜欢扮老，现在那个胡子形象给我用，倒是反而显年轻了。”
万辛一举手：“打住打住，我说老板，张爷爷，你们这时候能别打岔不。这功能不是挺好的么，虽然闷了点，但是很好用啊。”
李老板笑了：“你确定很好用？”
然后他拿出了一台便携智脑，开启拍照功能，对着万辛拍了一张照片。
“你再过来看看，这照片是什么效果。”
万辛疑惑道：“我照过镜子啊，不就普通效果……啊？”
万辛接过老板的便携智脑，发现，在智脑的显示下，自己的掩饰模糊不清，看不出是万辛，但也不是完全的伪装效果，更像是模糊成像的效果。
李老板笑道：“看到了吧，本来这玩意的军事用途，是给特种部队使用，打入敌后的。那个时候确实好用，但是赶不上后来智脑迭代了。在现在智脑的眼里，这个戴上去吧……”
“不能说它没用，智脑确实看不清你的脸。”
“但是你想想，智脑监控下，一群人乌泱泱走过去，每个人的脸都看得清，就你一个人的脸模模糊糊。”
“你猜智脑会不会觉得，你这个人有问题？”
“所以它现在最大的作用，就是提醒智脑，‘喂，我是潜伏的线人，快来抓我，快来抓我呀。”
说着说着，李老板和老张头儿哈哈大笑起来。
万辛不服：“可是，可是给我的这个人，经常进城出城啊，从来没被抓过。”
刚说完，万辛就忽然想起来了。
乔吉本来就不会被抓啊。人家是合法商人，按照人类公约的规定，正常进出就行，为什么要戴着头盔进出。
他只是说这个头盔有防辐射、全息伪装功能，也没说他就是靠这个走私的啊。
万辛可以想到，明天出城的话，乔吉一定会不让他戴这个头盔，等出城了、没有智脑监控了，再让自己戴上防辐射……
李老板笑道：“傻小子，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万辛懊恼地点了点头：“是。但是也不能说这个没用吧，毕竟，在没有智脑的时候，可以假扮一下别人，也可以出城防辐射……”
万辛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在这个年代，真的只是要这两个功能的话，还有很多便宜的民用品可以使用。
果然，李老板说道：“那我干嘛不去买更便宜的全息面具？便宜好用还透气，成本比这个低多了。”
“那这个就没用了？”万辛问道。
老张头儿点头：“嗯，没用了，拿来纪念一下倒还行。”
李老板听老张头这么说，偏偏就要唱一个反调：“谁说的，来，小辛，拿给我，我连夜给你改装一下，保证达到现在该有的军用水准。”
老张头儿撇了撇嘴：“德性。”
然后继续喝酒，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美女顾客了。
李老板转身去了后台，那里有他自己的机械改造工作室。
万辛留在前台，接替了李老板之前的工作。调酒，接待顾客，调更多的酒，接待更多的顾客。
还有擦永远也擦不完的杯子——李老板自己是不擦杯子的，所有的杯子都是万辛一个人擦。偶尔丫丫会回来帮忙，但自从丫丫进入中学后，万辛就不让丫丫擦杯子了。
学习重要。
正想着丫丫，李涯芽就放学回来了，看着吧台后的万辛，开心地打了个招呼。
“师兄！师父又去偷懒了？”
万辛说道：“嗯。”
没必要让丫丫知道改造的事情，那样她肯定会追问到私活上去。丫丫和老板不同，丫丫好奇心很重的。
那样就没有送礼物的惊喜了。
李涯芽凑到吧台前：“那师兄给我调杯酒吧！无酒精的就行！”
万辛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李涯芽毫不客气瞪了回去：“还好意思说！我喝的第一杯酒是谁调的！嗯？”
周围的客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万辛和李涯芽这对活宝的拌嘴，一向是这间廊下家的保留项目。
“给丫丫调一杯吧，别小气。”
“就是，这杯我请！”
万辛说什么也不干：“丫丫你马上要考试了，等你考完，就要过成年礼了。到时候我给你调，带酒精的，怎么样！”
李涯芽一听，说道：“那不够，一两杯酒就把我打发了？”
“那我再给你准备一份礼物，怎么样！”
“好！”李涯芽一阵欢呼，也不在意今晚的饮料了，就要去酒吧后台帮万辛擦杯子，却被万辛以好好休息准备学习为理由，赶回了房间。
哄完丫丫回去睡觉的同时，万辛忽然觉得手头一凉。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擦玻璃杯太用力，把玻璃杯捏碎了，划伤了自己的手。万辛刚要急着处理伤口，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止血了。
只剩下玻璃碎渣，证明了万辛没有看错。
奇怪？我怎么会用这么大力？没有啊。算了，小心点，别给老板知道了，不然又要骂我。
还好这次伤口不深，不然的话，还真不好隐藏伤口，万辛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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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夜深了，万辛又一次看着老张头儿最后一个离开廊下家后，关上了厚重的仿木大门，穿过休息室，进了老板的机械改造工作室。
这里灯光明亮，总是让万辛想起小学课本上说的医院手术室的“无影灯”环境。
“老板，咱们大厅能不能也学学这里，明亮一点，多好啊。”
李老板正低头在工作台上，头也不回，呸了一声：“你懂什么，那叫氛围灯，不同的环境用不同的光，这里就只能用这个光。”
万辛见老板还在忙着，也不回嘴，省的耽误老板干活。
毕竟做的是给自己的东西。
这里比吧台大厅小了一圈，周围靠着墙全是铁柜，堆满了各种机械元件。老板正对着的实验台后，那面墙没有柜子，但挂了一张巨大的铁丝网，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工具。
万辛每次看到这面墙，都会想起吧台后的酒柜。
不同的是吗，那里放的全是调酒的原料。
这里放的是机械改造的工具。
但是用老板的话来说，这两者没什么区别，都是改变人的。
前者改变人的心情，后者改变人的身体，本质上都一样。
万辛没有等多久，老板一拍桌子：“好了！万辛，走，我们拿出去给老张看看，什么叫手艺！”
“可是老板。”万辛说道，“咱们打烊了，张爷爷已经走了。”
李老板一愣：“啊？我用了这么长时间？晚上两点了？”
“凌晨老两点半了。”
见可以炫耀的老朋友走了，李老板意兴阑珊起来：“切，技术生疏了啊，改个小玩意儿花了这么久时间。你拿去自己玩吧，我问你一个事儿，你今天去南星学院，怎么样？”
万辛如实说了一遍自己的经历，但隐藏了最后一段，关于自己参加“信条计划”的事情。楼心怡老师说了，这事要保密。
李世昌有点疑惑，万辛今天进门时，自己确实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超凡波动。
难道是那个所谓的基因药水的作用，虽然没有完全生效，但是震荡了万辛的基因锁？
算了，改天再研究。李世昌打了个哈欠，就要往回走。
万辛连忙拦住老板：“别啊老板，等一下等一下啊，我没有便携智脑啊，你不得陪着我试一下效果啊，我马上就要用了。”
“哦，对了老板，我请两天假，明天……啊不，过了十二点了，今天，今天晚上我应该不回来了，最晚明天晚上回来。”
李老板无所谓地说道：“随便你。你要怎么试，搞快点，我困了。”
万辛连忙戴上头盔。
第一感觉就是，头盔轻了不少，而且放下面罩后，呼吸也轻快了不少。
“我改了一下呼吸阀门，还有空气交换装置，用的还是你上个月跟我去‘垃圾场’捡回来的二手货。”老板解释道。
万辛知道，老板说的“垃圾场”不是真的垃圾场，只是一个大型二手交易市场。
他接着寻找了一下耳边的按钮，启动全息投影功能。
对着改造间内的全身镜，万辛发现，镜中的形象还是那个络腮胡子的大叔，但是怎么看，万辛都觉得……这张脸的眉眼，看起来有点像李老板？
万辛接着调了一下。
依然是三个形象，依然是根据万辛本身样貌，结合特定算法生成的样貌。胡子大叔、年轻小生和光头男子。
但是眉眼间越看越像自家的老板。
来到改造间了，李老板也懒得用自己的便携智脑，直接用改造间里的监控设备拍下万辛，然后用工作台式智脑调出照片，放给万辛看。
这下显示的的确和真人一样，看不出模糊的痕迹了。
只是加上监控的角度后，万辛越来越肯定了：“老板，你不觉得，这个伪装形象，咱们有点眼熟么？”
李老板嘿嘿笑道：“原来的那个伪装算法吧，早就烂大街了。只要有人想的话，都可以把那张伪装形象逆运算，破解出你本人的样貌。”
“没办法，六十年前的老算法了，可以理解。”
“所以我加了点变化，你看，这样一来，就算用最新的智脑逆运算，都算不出你本来的样子，是不是很棒。而且啊，我还特地为你考虑了，给你用了一些帅哥的素材。你看，这个新形象是不是格外的帅？哈哈哈哈哈哈。”
万辛看着老板得意的样子。
忍了忍。
算了，不忍了。
万辛说道：“老板，我决定了，这次出去时间不定，我多请一天假，算三天，这三天的生意，您多费点心嘞。”
“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