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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魔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条粗糙、厚重,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羊毛毯落在她的身上。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裹上。”乌托邦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你给了我一点小惊喜,对你进行神经元的重塑也许是个浪费。”

  从愤怒,恐惧,颤抖,到平复,再到显露出“迷茫”和“脆弱”。每一个阶段,她都试图控制着节奏。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话剧演员,她知道在舞台的哪个角落,用什么样的姿态,能最好地传递出导演想要的情感。

  “神经元重塑”是什么意思?

  寒意再次袭来,这次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她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那条毯子。

  她猛地将毯子裹紧在身上,遮住身体。

  乌托邦瞬间将衣服穿好,道:“你并不是我要找的潜力最高的样本候选人,但还是有点潜力,等会儿给你做个试验,决定你的最终改造型号,好好把握,你只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玛丽娅的内心再次升起一丝求生的欲望。

  女性样本被他玩弄之后,会直接送进可怕的金属箱内,但这次有些不同,又或者这个混蛋还在留恋她,还不不舍得把她送进黑箱子中。

  而男性样本更惨,被弄进基地后,直接改造,不会让你多说一个字。

  乌托邦突然说道:“你取悦不了我,不想变成最低等的产品,就别想其他的。只要你能通过超适应性重构的测试,你不会变成最低等的产品。”

  恐惧从玛丽娅的内心最深处像个上浮的金属空心球急速往上升。

  乌托邦再次走进来,温馨的卧室不见了,玛丽娅出现在一个白色的房间中,房内,只有一张白色的四方桌子。

  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杯子里装着半杯水。

  惨白的灯光下,那杯水清澈见底,平平无奇。

  乌托邦将杯子轻轻放在玛丽娅面前的地板上,然后后退了几步。

  玛丽娅身体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将毯子裹得更紧,像一只受惊的林中生物。

  她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一丝……微弱期待看着那杯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玛丽娅看着水杯,乌托邦看着玛丽娅,不说一个字,仅仅是示意玛丽娅看水杯。

  玛丽娅的瞳孔里映出那个简单的玻璃杯。

  她的第一反应是陷阱,水里有毒?或者是什么致幻剂?

  这是一个象征?一个隐喻?“半杯水”的哲学问题?

  就在这时,杯子里的水,动了。

  水面没有泛起任何涟漪,但是,水体本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

  一小股水流,像一条银色的小蛇,从水面升起,在空中盘旋,扭曲,变幻出各种几何形状。一个立方体,一个完美的球,一个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

  它们违反了重力,违反了流体力学,违反了玛丽娅所知的一切物理定律。

  这根本不是水。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她认知中的水”。

  高频声波?磁场约束?障眼法?她会试图找出背后的原理,然后拆穿它。

  她看着那条在空中舞动的“水蛇”,眼神里的“迷茫”越来越浓厚。

  不是恐惧,不是震惊。

  是……好奇。

  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批判和分析的好奇。

  就像一个从未见过雪的沙漠孩子,第一次看到雪花从天而降。他不会去分析雪的化学成分和凝结原理,他只会伸出手,去接住那片冰冷的奇迹。

  玛丽娅慢慢地,慢慢地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个悬浮在空中的,由“水”构成的旋转球体。

  屏幕再次出现墙壁上,

  那条代表玛丽娅精神状态的曲线,在“水”开始变形的那一刻,再次剧烈波动。

  然后,当玛丽娅伸出手,企图触摸那个水球时,曲线停止了震荡。

  它以一个平滑、稳定、但无比坚决的角度,向上攀升。

  实验体主动放弃固有逻辑框架,尝试与‘新现实’进行低阶交互。精神模型进入‘谐振适应’阶段。评估:潜力中上。

  乌托邦眉头微皱,这个样本扔掉可惜,重塑又达不到他的目标。

  玛丽娅感觉自己像一个手持石斧的原始人,在观看一场量子物理实验。

  指尖传来了触感。

  冰凉,湿润,却又带着一种奇妙的“弹性”,仿佛触摸的不是液体,而是一块柔软的凝胶。

  那水球在她的触碰下,微微变形,然后,一小滴“水”从球体上分离出来,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流淌到她的手心。

  它没有散开,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球形,像一颗透明的玻璃珠,在她的掌纹间滚动。

  玛丽娅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它的温度。

  这一切都无比真实。

  她抬起头,看向乌托邦。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他。

  于是,她做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她将手掌凑到嘴边,张开嘴,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颗在她掌心滚动的水珠。

  没有味道。

  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从她的舌尖传遍全身。

  那不是味觉,也不是触觉。

  那是一种……信息。

  庞大,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秩序的信息洪流,冲刷着她的神经系统。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无数的画面。恒星的诞生与毁灭,晶体在黑暗的地底生长,无形的能量在宇宙的真空里交织成网……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快到她无法捕捉任何细节。

  但那种“感觉”留了下来。

  一种超越了语言和逻辑的“理解”。

  她明白了,“神经元重塑”不是一个比喻。

  它是字面意思。

  这个怪物,正在用它的方式,为她的大脑,安装一个全新的“操作系统”。

  而这些匪夷所思的“测试”,就是一场场的“驱动程序安装”。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信息洪流在体内渐渐平息。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掌心那颗水珠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拘押室里,只剩下那个半杯水的玻璃杯,和对面静立的乌托邦。

  玛丽娅缓缓站起身。

  她没有再裹着那条毯子,任由它滑落在地。

  她走到乌托邦面前,在距离它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她仰起头——

  “请让我活下去,我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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