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次日的飞机上，基利安才知道人群中最先鼓噪观众的那道声音来自诺兰，而第一道响亮的掌声则来自麦克。

　　“那时我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鼓掌，身边的一群人也亢奋地鼓动双手，掌声就像会传染一样，从这边传向四面八方。”

　　但在乘坐这趟从犹他州飞回洛杉矶的航班之前，基利安在后台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妮·巴布林，贾非–兰辛电影公司的执行总裁助理。”

　　“等等，你叫安妮……博林？”

　　“不，不是安妮·博林，”安妮·巴布林笑着说道，“很多把我的名字听错，但我确实和那位英国历史上的著名王后没什么关系。”

　　热血沸腾的余韵渐渐退下，在细雪飘飞的冬夜，基利安出了一身热汗，他能感觉到紧贴肌肉的那件背心被汗水完全打湿，衬衫也不免粘上汗渍。

　　几分钟前，他心跳快的就像十六岁刚见美色的雏鹰，口干舌燥、热血沸腾，直到现在……大汗淋漓。

　　基利安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安妮·巴布林的言词上来：“贾非–兰辛电影公司？”

　　他对除好莱坞六大以外的电影公司知之甚少，毕竟在洛杉矶，二三线电影公司多如牛毛，它们的名字更是五花八门，如果不是深入接触，很难清晰记得一家不够出名的电影公司。

　　安妮·巴布林看出了基利安的疑惑，她补充道：“是的，我们公司的执行总裁想要见你一面。”

　　说到这里，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到：“她本来想要在后台直接见你，但今夜下雪了，而上了年纪的人难免畏寒……她现在就在会场外的车里等你。”

　　安妮·巴布林的姿态放的很低，一家电影制片公司的执行总裁亲自来找一个新人导演，就冲这份举动，贾非–兰辛电影公司已经获得了基利安的好感。

　　但他仍有疑惑，《低俗小说》的最开头已经打上了试金石影业的徽标，如果说这位上了年纪的总裁对影片动了心思，就该在看到试金石影业五个字的时候转身离开。

　　基利安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胸前，一向注重外表仪容的他不免踌躇：“如果不着急的话，我能否明天上午登门拜访？毕竟现在我的衣服里都是汗水，贸然见面可能会不太礼貌。”

　　安妮·巴布林打量了一眼基利安，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只喷雾式香水瓶：“这个应该能解决你的烦恼，贝克先生。”

　　……

　　基利安跟随安妮·巴布林来到会场外的停车区，一辆加长版林肯城市独占了三个车位，它在雪籽渐盛的天色中极为惹眼。

　　安妮·巴布林贴心地替基利安开门，尽管后者本想婉拒她的好意：

　　“我还没有羸弱到需要女士替我开门。”

　　安妮会心一笑：“这是我的职责。”

　　车内，雪莉·兰辛裹着一件羊绒披肩，她的神情恬淡，和那日与杰西卡·兰格闲谈时的状态没什么两样。

　　唯有不同的是，此刻的她面含微笑，这是雪莉·兰辛在面对杰西卡·兰格时所不曾体现的笑容。

　　“基利安·贝克，对吗？”

　　安妮·巴布林微微弯腰，对基利安提示道：“兰辛女士。”

　　他一点头，弓身进入车厢后座，坐在了兰辛的对面。

　　“是的，您可以直接叫我基利安。”

　　此时的基利安只知道对方是贾非–兰辛的执行总裁，一位平易近人的中年妇女，或许还对新锐导演和商业片非常有兴趣。

　　车门关上了，安妮·巴布林不知去向，暖气充足的车厢中只剩下两人。

　　“我听杰西卡提起过你。”

　　基利安有点惊讶，他本以为对方的开场白会是：你的影片很不错，或者以圣丹斯电影节等商务借口开展谈话。

　　他没想到，兰辛女士的第一句话提到了杰西卡·兰格。

　　“我很荣幸能邀请到兰格女士出演《低俗小说》。”

　　在确认对方的真实目的之前，基利安只能回以十分场面话的答复。

　　“我在三个小时前，日舞影展的主会场里看了你的片子，说实话，我从1987年开始就没再踏进过日舞影展，它完全无法引起我的兴趣。”

　　基利安机敏地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他抬起眼睛，微有疑惑地问道：“您的意思是……专门为我而来？”

　　雪莉·兰辛笑了笑：“贾非–兰辛电影制作公司不是非常有名，至少很多新人没听过它，这也是我在卸任二十世纪福克斯执行总裁之后，为什么要和贾非一起创办这家公司的原因之一。”

　　“……您是二十世纪福克斯的上任执行总裁？”

　　雪莉·兰辛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回答他：“当我得知迪斯尼愿意为你注资3000万美金拍摄电影的时候，我就对你产生好奇了。要知道迈克尔·艾斯纳并非什么民主决策者，即便高层会议通过的决议，他也有再次否决的可能，我太了解他了。”

　　“我不认为迈克尔会做一时冲动的决策，尤其当杰西卡·兰格和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决定来日舞影展亲自看看你的影片。”

　　过大的信息量塞进了基利安的耳朵，他隐约从中描摹出一些简单的关系线条：“所以您今天来见我，是为了促成我与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合作么？”

　　问出口之后，基利安又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前任总裁为什么要促成新人导演和前东家的合作？这说不通。

　　雪莉·兰辛依然没有回答他：“我听说，最开始是罗伯特·泽米吉斯看中了你的处女作？”

　　基利安直觉这位兰辛女士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是的。”

　　“啊，罗伯特·泽米吉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大卫·格芬，还有杰佛里·卡增柏格……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人也还是合格的、怀揣着梦想的电影人。”

　　基利安的神经骤然绷紧！

　　她居然能点出现场娱乐影业背后的电影人，而且其中有些人他至今没有见过面。

　　所以今夜的见面，实际上是来自好莱坞的警告？

　　基利安不敢确定，他只感觉很热，仿佛发缝中又在出汗。

　　就在他踌躇不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雪莉·兰辛开口道：

　　“下一部片子，有兴趣和我合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