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上药,包扎,胖子的上半身,被纱布裹的严严实实。
修养了半日,胖子从痛苦中挣扎了过来。速度极快的小白也带回了消息,暮晨下落不明,叶樱梦被叶千行抓住了,暮惊林死了……
此事早已在青冥城传的沸沸扬扬。
担忧焦虑的胖子终究还是败给了身体传来的痛感,实在难以起身下床。忧伤难过的林心洁被张梦笙劝下,留在这里照顾胖子。只有张梦笙,带着两份不同的牵挂,离开了无涯岛。他要先找到暮晨,在一起营救叶樱梦……
回江村内,暮晨手里捏着一块烧饼,挑逗着身前两只小黄狗。两只小狗围在暮晨身侧旋转跳跃,不停的摇晃着高高翘起的尾巴。算起来,这还是暮晨的救命恩狗,若不是它们,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又在村内待了数日,他也打探清楚,村子位于青冥城外那条河流的上游,意外被水底的暗流卷回了上游,难怪叶千行等人苦寻无果。
村子后面一连串陡峭的山壁,艰险异常。而村子前面被回旋的河道包裹的另外三个面。
前有湍急的河道,后有陡峭的岩壁,让这个村子,成为了相对隔绝的一块小山村,村里的人不好出去,外面的人也不好进来。
好在河水冲击所形成的河岸土地肥沃,村民们在这里自产自足,倒也过得清闲自在。没有了外界的纷扰,没有了世俗的打搅。以至于这里民风淳朴,村民们团结热情,村内夜不闭户。
暮晨这个突然外来的人,倒是让他们好奇万分,时常有人前来观望。几天下来,暮晨便与这群质朴而善良的村民打成了一片。
“小牛哥,又要下地呀。”换上了当地褐色粗麻制成的衣服,暮晨裸露着两条手臂。原本一头长发已经剪短到了齐肩,一根黑色的带子缠在额头,少了之前的俊美,多了几分自然与人间烟火。
“是呀,身体好多了吧。”小牛扛着铁锹,一脸憨厚的笑意。
“今天我帮你怎么样?”暮晨放下了手里的烧饼,拿起了屋门前的一把铁铲。
“成,今天我们就一起去。”
轻挖一铲土,种下一棵苗;手握一捧泥,埋下一粒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半晌,在烈日的照耀下,暮晨的头上布满了汗水。用手轻轻一擦,白净的脸上,多了一份泥土的芬芳。
“二狗兄弟,我看你好像有心事呀。”小牛用力一锄,翘起一块泥土。
“此话怎讲。”暮晨插上一棵苗,用手背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我们这儿的人呀,无忧无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你也别介意。”又是一锄下地,“待了这么些天,我看你呀,虽然平日里有说有笑,但一到了晚上,就喜欢一个人望着天空发呆。那眼里闪的光呀,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内心呀,能够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
暮晨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我看你身上的伤呀,就知道你肯定经历了不少事,我本来不该多说什么。但是呀,这心里所有的圈,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划定的,自己划定的界限,又把自己套在其中,不肯出来。”小牛用力的挥舞着锄头。
“其实呀,你或许根本没想到,其实出来是那么的容易。所谓烦恼嘛,不过是自己内心的患得患失,所谓问题,其实也都不是问题。每个问题都有不同的解决方式,这种解不开,不如换另外一种。”小牛用挽起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只要别太和自己较真,就看的开了,也就,无忧无虑了。人生在世嘛,开心就好,我们世世代代被困在这里,不依然开开心心嘛。”
“小牛哥说的是,有时候,就是太和自己较真了。”暮晨若有所思。
“对吧,走,今天差不多了,回家吃饭。”农具扛在肩上,顶着晌午的烈日,小牛慢悠悠的向着来路走去,嘴里欢快的山歌,响彻在原野之上。
转眼间,暮晨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庄又过了半月。白日,与山野为伴,夜晚,聆听窗外的蛙鼓虫鸣。闲时,带着两只小狗于田野间嬉戏,和大牛在村内追逐;忙时,便帮着小牛哥,为春耕贡献微薄的力量。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百花齐放,大地穿上了彩装,远处,两个孩童追赶着风筝。暮晨嘴里含着一根青草茎,静静的躺在一座凉亭上,眺望着缤纷的原野。凉亭位于村子与田野之间,其间放着一口大大的茶缸,以供耕种的农人休息饮用。
突然,天空中飘起了点点细雨,连绵不断。
暮晨翻身跃入凉亭,雨中的原野,自是另外一番风味。观望着眼前点点,回望着过去种种,舀起一勺清茶,却是那般甘甜。原来,生活本就是甜的,却是自己只尝出了苦味。
“晴空对地,绿荫掩映,春日古来纷华。群芳争艳,百鸟齐鸣,独奏声清乐佳。轻风卷树丫,暖阳照绿地,偶漫烟霞。新雨如丝,清流难尽,释缠绵。
虫鸣促绿新蛙,伴千里金黄,漫山李花。彩筝夺空,莲娃逐蝶,享日轻饮清茶。枯木破新芽,纤草撑旧土,却除旧乏。来年新风拂面,再将春日夸……”
“词是好词呀,可是为何,老头子听出了满腔遗憾呀。”一道沧桑的声线,穿过雨幕,传进了暮晨的耳朵。
“江村长,您老钓鱼回来啦。”前方走过一位苍颜白发的老者,老者右手握着一把雨伞,左手拽着一根缠绕着鱼线的竹竿,背上背了一把自制的小木椅。
暮晨自然听小牛提到过村长,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村内最博学的人。
“小娃娃,雨夜不小了,老头子打伞带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我等等就好,多谢村长。”暮晨笑着抓了抓脑袋。
“春雨缠绵哟,可能会下很久了,等也要等很久呀。”村长伸出握着竹竿的手,摸了摸细细的雨丝。
“这倒没什么,我可以等。”
老人没再坚持,缓缓远去,留下一道缥缈的背影。“是啊,不管雨多大,你都可以走出来,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而已……”沧桑的声音,漂荡在暮晨的耳畔。
暮晨一愣,是呀,不管雨有多大,自己终究都可以走出凉亭,不过淋淋雨罢了。
那么生活呢?有多少难以化解的心结,不也同这连绵的细雨一样吗?踏出一步,亦或止步不前,都代表着不同的境地。此刻雨中的凉亭无疑便成为了一个圈,困住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暮惊林的死,樱梦的被俘虏,与众人的别离,也都是一个个的圈,影响着他的前进。
暮惊林死了,因为自己,他走出了圈,解开了心里的结,自己应该为他感到宽慰。樱梦被俘,自己困在她被抓的圈内无法自拔,却也毫无作用。与众人的离散,不过是另一段开始的前奏,自己又何必自怨自艾?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就算孤身一人,也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暮晨冲出凉亭,朝着村子跑去。
“小牛哥,小牛哥。”暮晨一头冲进屋内。
“二狗兄弟,怎么了?”瞧见暮晨满身雨水,小牛急忙拿来一块干布,为暮晨擦拭着滴落的雨水。
“小牛哥,我是来向你们告别的,我找到了自己的路,也是时候上路了。”暮晨取来之前换下的衣服,其上刀剑划出的缺口经过缝补,已然看不出端倪。“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暮晨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