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宫?”
县衙之中,听完陈敬庭讲述,李鹬轻叩玉案,陷入沉思。
“刑天宫,乃是极南宝象国追杀判妖之特殊机关,宫内大妖如云,亦网罗了不少邪神妖仙、人奸高手,乃是边荒五国最神秘可怕的大势力之一!”
“三十年前,大妖飞毒叛逃,便是由副国主颁下追杀令,刑天宫执行。那红衣大妖既让你小心刑天宫,想必便是因为此事。”
“不过,刑天宫向来在南荒活动,少有涉及北疆,尤其是中间还隔着东楚,乃是天下最强之国,根本不可能将爪牙深入我西夏,便是偷偷摸摸潜伏而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鱼,倒也不用太过紧张在意。”
“反是那红衣大妖,居然知道是你杀了飞毒,还知道崤山山神乃飞毒伪装,又知悉刑天宫秘闻,只怕来历亦是极不简单,所谓清江水府麾下,无司无职之妖,只怕是个托辞!”
“总之,我清江府,乃至整个辽州的水,都是越来越浑了!”
李鹬思索良久,停下轻轻叩击的手指,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浅浅饮了一口,叹息道。
“总之,万事小心吧!”
连李鹬都一时难以理清头绪,陈敬庭就更加看不明白。
不过,他也不去多想,任凭乌云压顶,我自一刀开天!
说到底,这个世界,最终还是要看谁的拳头更大,谁的刀锋更利!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魑魅魍魉,都不过是一触即溃的纸老虎!
陈敬庭饮完茶,拜别李鹬离去,返回庙中静修。
那边,四柱将军败退归来,亦在府中引起了一场震动。
“也就是说,尔等奉命出征,非但未能擒杀那小土地,反而损兵折将,最后还是靠那小土地饶了尔等性命,方才归来?”
清江水底,大殿之上,鲜于信见到四妖狼狈模样,哪怕心中早有预料,也忍不住感到震怒和羞耻,厉声喝问。
“属下无能!”
白豚跪在殿下,望了一眼身侧,赤鲤、乌鳢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玄龟亦是重甲碎裂,筋断骨折,一言不发,只有她除了薙刀折断,白裙染血,其余状态略好,苦涩回道。
“我看不是不能,怕是不愿吧?”
鲜于信身侧,那只身材枯瘦、脖颈如蛇的老龟妖阴冷开口,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冷冷望了过来。
“龟老何出此言?”
白豚猛地抬头,向老龟妖愤怒望去,脊背挺直,便如一柄出鞘的长刀,哪里还复方才柔弱?
竟是在大殿众妖的威压之下,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杀意,直透江底。
“大妖?”
老龟妖瞳孔微缩,随后又悠悠睁开,冷笑一声,“没想到四柱将军,徒享府中供奉百余年,至今仍未突破大妖之境,倒是奉命出征,与那小土地一战,败退归来,摸到了晋升大妖的门槛!”
“如此看来,尔等与那小土地之间,只怕还真有些干系!”
老龟妖说罢,便不再理会白豚愤怒的俏脸,随后转身,面向鲜于信,执笏拜道:“四柱将军奉命出征,损兵折将,辱我水府威名,败退归来,又在殿上逞威恐吓,轻慢君上!”
“老臣建议,将四柱将军押入水牢,即刻处斩,以正军威!”
话音落地,鸦雀无声。
唯有白豚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一言不发,身后气势不断攀升,如同一把长刀,分开江面。
身后,重甲碎裂的玄龟亦猛地抬起头来,怒睁双目,紧紧盯着站在沉默的鲜于信身侧,神神在在的老龟妖,若是那眼中怒火,能够凝成实质,只怕当场便要将老龟妖烧死。
大殿之中,一片静谧,几乎落针可闻。
许久,又或只有一瞬,鲜于信终于抬头,望向白豚,又一一掠过躺在其身后的赤鲤、乌鳢,以及仍在跪拜、却如礁石一样坚硬的玄龟身上,冷声一哼。
那道哼声,顿时便将白豚身上,不断攀升的凛冽刀气直接折断,风平浪静,波涛停息。
白豚闷哼一声,顿时便吐出一口鲜血,将身前地面,染出一片嫣红,随即便气势一颓,萎靡下来。
“你???”
玄龟再也压抑不住,猛地起身站起,便要冲上前去,却被白豚一把拉住,垂首散发,微微摇头。
“四柱将军,奉命出征,损兵折将,又咆哮大殿,目无君上,罪无可赦,本该立即处斩,但念在其跟随父亲多年,征伐四方,亦有寸功,暂将其押入水牢,等待处置!”
“至于激流营统领之职,暂由水蜘蛛代理,整军备战,不得有误!”
冷冷地注视了玄龟一眼,鲜于信面沉如水,缓缓开口。
身侧,老龟妖阴冷一笑,再未出声。
大殿之中,侍立两旁的水府众妖,看见这一幕,也不禁各生心思,有人轻吁,有人冷笑,有人暗喜,有人惋惜,不一而足。
顿时便有八名金瓜武士,从殿外大踏步走了进来,两人一个,毫不客气,将仍在冷笑的白豚、玄龟等拖走。
到了殿外,方略微放松了些。
“近日五公子、九公子不知得了什么胆气,起兵讨伐,大公子心中肝火正旺,又受老龟妖蛊惑,一时失了理智,想必回过神来,便会赦免四位将军!”
“只是眼下,还免不了让四位将军受些委屈!”
直至走出许远,转过无数楼阁大殿,到了一块极其污浊的水域前,为首一名金瓜武士,方抬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传音道。
“无妨,想当初,我等征伐四方,擒杀了多少叛妖邪神,投入这座水牢之中,没想到今日,也能亲自过来住上一住!”
“只是可惜了两位哥哥,至今仍昏迷不醒,却要在这污浊水中,熬过一劫!”
白豚冷笑,抬头望了那水牢一眼,随后垂首,落在仍然昏迷不醒,被四名金瓜武士拖着前行的赤鲤、乌鳢身上,眼中流露出一股恨意,随后便毫不留恋地踏入了那座水牢之中。
身后,阴森恐怖的水牢大门外,污浊江水之中,“清江水牢”四个大字随波荡漾,映着顺着礁石,勉强透过来的些许阳光,愈发显得晦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