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声叔叔头回看了看侄女儿的房间,但见:
四周唯一榻一凳一桌,桌上摞些笔墨纸砚,四五本发黄旧书,窗明几净似无人闲住,篆文净无人间气,笔墨施处不知踪,吓退小人恐惊仙,艳人到此怎敢凝目看。
云叔叔看去这些篆字,自哀道:“我这侄儿,如何在这世道活下去?”心内越发堵塞。
废话少说,这三人到了湘江楼,这个相亲的叫做个马飞,打扮个花枝招展,来见云声,云氏也甚欢喜。到了顶层,见了云声,三人大惊。
只见元洁引众人坐下,自是云叔叔坐首位,元洁对坐,云声伴坐,禤姬在旁坐。
元洁道:“贫僧昨日到此,见了这云声。”
云叔叔亦喜亦悲道:“我这侄儿寻了个好去处。”
云氏满心怨恨,叫道:“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你也是个和尚,却做个这勾当?”
元洁道:“贫僧不曾毁亲。”
云氏见这等平静语气,怒气越发不可收拾,赶将起来要发作。
元洁不管她,说道:“马飞施主,你看如何?”
那云氏竟也安静了,马飞道:“敢问师太哪里屈尊?”
元洁道:“贫僧居无定所,行不固定。”
马飞连忙唱喏道:“失敬,失敬。”又问道:“不知师太何时缘走?”
元洁回礼,说道:“二三日内。”
马飞问道:“我也认识个大和尚,喜欢论道谈经,今遇师太,不知师太可否传道授业解惑?”
元洁道:“既是佛门中人,岂有不见之礼。”
马飞心喜,说道:“请师太移步开福寺,与那大和尚论道。”
遂一行六人径投开福寺,好个寺庙:
紫微山空青,碧浪湖水归,
白莲池鱼怡,龙泉井照天,
放生池坐地,鸳鸯井无蛙,
凤咀洲鸟栖,木鱼岭飞梵,
拔楔亭顿雾,嘉宴堂明净,
会春园回丘,回步桥无安,
舍茶亭会童,清泰桥道砧,
舍利塔布二,千僧锅素缘。
通报相见不说,众人进了方丈室坐罢,那长老好个模样:
锦袍袈裟衬冬颜,鹤发散披任雨淋,
无髭无髯真女僧,不坐禅来不诵经。
这长老自号无法,他人都唤她做个无法大和尚,禤姬见了,笑道:“你也是个和尚?”
无法大和尚笑道:“我既是和尚又是道士,还可是个儒士,你要说我啥也不是,我也不知我是不是啥了。”
禤姬又道:“你也是个儒士,却不知孔子言披发左衽?”
无法大和尚笑道:“妇孺皆知我也不知我知不知。”
禤姬笑道:“说话绕嘴,你也不烧了舌头?”
无法大和尚笑道:“常言道:老鼠啃让巴草,也有一十八种啃法。小僧不啃草,却说话有个千百种说法。”
禤姬见说和尚不过,独自喝茶了。喝茶间有了心思,灌满嘴茶水,一口喷了出去。
那无法大和尚直接用嘴迎了上来,一滴不落喝进了嘴里,坐回座上笑道:“你这娃儿,本也不是个贫娃儿,哪像洒家,吃了无数苦来才能这般。”
众人见长老这般,大惊失色,那云氏掩面道:“真羞个人呐!”
无法大和尚笑道:“贫尼不像你,天天寻龙捣穴,也不怕没了后代?”
此话一出,禤姬又喷一口,这次却是全喷到了云氏身上。
云氏怒道:“你休是个和尚,张嘴胡言!还有你,满嘴喷粪!”
话未说毕,这身上都涌出了粪味,那云氏惊道:“妖僧,妖僧!”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路上留下的却是茶花,无法大和尚滚地哈哈大笑,笑了许久又一跃而起坐下。
云白见这一幕,已是知了,拜谢了无法大和尚和马飞二人。一顿述说喝茶过后,临走时,
无法大和尚道:“马檀越,你与云声实无夫妻缘,不可强求啊。”
马飞自知无法大和尚的本事,拜谢与众辞别了。云白站在门前,看着侄女,悲心说道:“声儿,过年却要与叔叔过啊。”
云声也悲,拜下磕头泣道:“侄儿不孝,但愿叔叔找个好婶婶,生个好儿,与叔叔共享天伦之乐。”
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久,无法大和尚笑道:“你两个哭个甚,这是好的结果了。”
二人还哭,元洁道:“早知现在哭悲,何必当初任纵。”
云白大哭道:“是我的错啊,是我的错啊。”云声也大哭,禤姬自语道:“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正焦躁处,手里突然把了个棍子,大喜,一棍把这云白凿晕了。
这下云声也不哭了,傻看着禤姬,禤姬道:“哭哭啼啼,老娘忒烦这个。”
把云白安顿了个空寮房睡去了,四人复坐在方丈室内。
一个喝茶连道好水,一个闭眼不睁不言,
一个心悲托腮无神,一个看来看去急眼。
禤姬道:“若是没事儿,咱们还是快些去找孔巡抚,回了南岳去。”
无法大和尚道:“且暂住三天,孔巡抚去了京城还未归来啊。”
禤姬喝茶间问道:“你莫不是活佛,甚事都明白?”
无法大和尚笑道:“洒家就是我,我就是我,你说我是啥啊?”
禤姬道:“你是洒家!”无法大和尚笑道:“我不是洒家。”
禤姬朝着窗户喷水,叫道:“有甚意思!”至于那水珠全都落在了红花绿叶上。
无法大和尚道:“有甚有无意思无。”禤姬如鲠在喉,无语凝噎,气急拿着茶杯要摔去,左右摸去,摸不着,又看不见,大叫连声啊,气顺了才罢。
无法大和尚笑道:“如今我这地方也有了许多生气啊。”
禤姬忽乖道:“姐姐,我也想学个本事,教一教我,三天内我们都住这儿,哪儿也不去。”
无法大和尚笑道:“你呀,本事自有,我却教不得你。”
禤姬道:“我也想学学姐姐的本事啊。”话毕要跪下行礼,只是这腿如何也不弯。
无法大和尚拍腿大笑,说道:“你也看到了,咱们没有师徒份啊。”
禤姬气的坐下,叫道:“好个和尚,都不愿教我些本领,休,休,休,我有哥哥,妹妹也一样。”
无法大和尚道:“有理,有理,俺去玩儿也,你几个自便。”说罢拿着钓竿跑了出去。
禤姬见状拽着元洁,云声回寮房休息了。
(道昇几个又在做甚,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