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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雨欲来

欲镜花 星火薪火 3151 2024-11-11 16:29

  今夜无星无月,天空的云压的很低很低,黑压压盘旋在皇城上空。

  宽广的能容下三辆大马车并排而行的宫城门口,除了时不时吹过一阵凉风再无其他。皇家威严至上,白日间尚且无人敢靠近,又何况是入夜。

  但今夜似乎有所不同,宽广清寂的直道之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不疾不徐前行着。当先一人双手负后,一蓬花白的头发,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势。当后一人,肩宽体阔,行走间龙行虎步,却始终落后身前人半步,不敢逾越半分。

  全身笼罩在冰冷铠甲里的禁军面容冷漠,仿是一个模子里克出来的。领头一人看着森森夜色里缓慢前行的人,远远就喝道:“此乃宫城重地来人止步,违者杀无赦。”

  只是来人好似全然没有听懂,脚步平稳,显得很是从容不迫。“铿锵”声中宝剑已然出鞘,一片哗啦啦的声响,十二名禁军手持长枪冲了出去。城墙楼上,明里暗里又有无数泛着寒星的箭头对准出去,随时准备射击。只要一个回合,那两人就会被碾成一堆血肉。

  然而,事实是否真是如此?

  领头那人持剑当先而行,可当他的剑就要挥出之时,便看到了宁亦枢冰冷蚀骨的眼神。冲着的身子硬生生止步,连带着的还有那十二名手持长枪的汉子。领头那人面如死灰,噶声道:“大统领。”心里也在嘀咕着,统领今日当是休沐,为何会出现在此,还这般的晚?

  宁亦枢干咳一声,沉声道:“曹延退下,陛下召见。”

  曹延略微的抬起头,首先闯入他眼里的便是大统领身前那银发黄袍的人,看不出年岁,可那股子气势却让他想到了皇帝陛下。

  大统领手握禁军,掌宫城防卫,作为天子的第一近臣,恩宠自是不用说。能让他亲自作陪的,恐怕整个京都不过十指之数。

  曹延片刻之间想到了很多,侧身让路,恭敬道:“大统领请。”又是一片哗啦啦声,禁军收回武器木头人一样站立。

  宁亦枢轻轻嗯一声,并没有行走,还是隔着半步站于那神秘人之后,显然是等着他作决定。

  自家统领越发的谦卑恭敬,曹延心里对这人的身份便越发的好奇。

  风鉴平静的目光落在黑夜里仍威严不减的皇城,微微一笑,笑里有惋惜、得意,也透露着几分萧索。

  最后他大步踏了出去,宁亦枢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曹延摆摆手,训练有素的禁军自然而然回归原位。

  曹延则在原地限入沉思,希望从一星半点的记忆里搜出点有用的东西。忽得,他猛然一拍脑袋,浑然不顾疼痛。今日菜市口断头台那场比武为能亲至,他虽是个寻常武夫,但也引为生平憾事。

  本打算着晚些时候去酒楼听听故事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王爷会在这个时候前来见陛下。想着想着汗水已不禁打湿他的额头,战场上都未曾皱过眉头的汉子,心里一阵后怕。

  有宁亦枢作陪,接下来的路再也未受到半分阻挠。很快二人便来至紫霞殿,这是皇帝的御书房,字是皇帝亲自所提。下笔行云流水,自成一派,只是有几分柔弱,少了几许阳刚之气。

  都说字如其人,这位皇帝陛下是否真如此?

  早已恭候多时的公公扯着尖锐的嗓子,喊道:“陛下,王爷到了。”

  “请皇叔进来”殿内立马响起一道平和之音。

  动作及其快而娴熟的公公推开殿门,绝对没有让它发出一丁点不该有的声响。

  皇帝的书房奢华程度自是不用说,书无疑不是孤本珍藏,笔墨纸砚皆是天下最好之物,就单说春日已过半,墙角一株桃花却开得正是旺盛。

  物是最好的物,花是最好的花,那么人呢?

  正在提笔落字的武帝抬头正好看见风鉴走进来,将笔随意一扔,丝毫不在乎浪费了一张大好的宣花纸。抢了过去,将要行大礼的风鉴托住,惊乎道:“皇叔,十年未见你风采依旧,朕却老了!”朝堂之下的武帝脱去龙袍,只身穿金黄之色的衣衫,头发也只用玉簪简单束起,没了朝堂之上的威严气势,但仍是雍容华贵。

  风鉴哈哈一笑,道:“陛下说得哪里话,而立之年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

  武帝脸色不禁一沉,侧头吩咐一句“都下去。”

  所有书房之内伺候的太监婢女有条不稳的鱼贯而出,宁亦枢最后一人走出,亲自守护在殿门之外。

  武帝随手一挥,道:“皇叔请坐。”风鉴自然也不会客气,端端正正的坐下,然后享受着陛下亲自递过来的茶水,品上一口。然后促着狭长眸子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皇帝侄儿,上一次见面还是他折戟碎叶城之时。一晃十年悠悠而过,他确实是老了,这种老不是身体上而是心里。自己也老了,不是心里而是身体上,再也没有下一个十年可以给他。

  风鉴叹道:“这些年辛苦你!”

  武帝一愣,随即自嘲一笑,道:“皇叔说得哪里话,谁让我是一国之君呢?”

  抬手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武帝嘴里满是苦涩,目光落在风鉴面上,道:“皇叔想必已经准备好了?”

  风鉴道:“是的。”

  武帝虽然早已知道会如此,但真从皇叔嘴中亲耳听到答案,还是免不了神绪激动。道:“非要如此不可吗?”

  风鉴放下茶杯,静如止水般的道:“你是一国之君。当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你不战谁战?”

  武帝不敢直视皇叔凌厉霸道的眼神,叹气道:“可是,十余年的休养生息,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难道朕要亲手打破它?”

  风鉴道:“糊涂,不破不立。北地苦寒,灾祸连年,你的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急须你去解救。”

  武帝此刻不止嘴里是苦涩的,连心里也是苦涩的。皇叔避世十年,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则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看上去也只是外表老了,内心里仍藏有雄心壮志,只怕如今的朝堂之上已是在酝酿一番大风暴。想到此处,心中的无力之感甚是浓厚,叹道:“一切就依皇叔。朕明日就下指,全军整装待发,听候皇叔差遣。”

  风鉴已不知何时站起,拍着武帝的肩,此时他们不在是君臣而是叔侄。

  风鉴沉声道:“我知你不喜打仗,可是不打仗又有什么办法呢?

  南朝可以坐拥天下最肥美之地,却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人,我要我们的百姓也可以去到南方游湖泛舟,而不是龟缩在这荒凉苦寒的北地。”

  话已至此,武帝还能说什么呢?

  “你且安心做稳皇位,万事有我,就让老夫在有限的生命里,为你为这武国走最后一步。”

  他的每一句话,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化做一把把利刃插入武帝的心头,直至它千疮百孔。

  风鉴已经大步走了出去,诺大的书房里只余下武帝一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连自己的指甲已掐入肉里都忘了疼痛。

  观星楼是京都里最高的楼,风鉴此刻立在这里,吹着凉爽的风,眼里映着的便是大同城的锦绣山河。宁亦枢还是站在身后,一言不发,这京都的景他已经看了许多年,有些腻了。他想去南朝,登上那座威名赫赫的白鹤楼,领略一下秋水共长天一色。

  风鉴道:“亦枢,我是否做错了?”

  从兵卒开始便是风鉴身边护卫的宁亦枢如今已是位极人臣,可他依旧很尊重这位一天比一天老去的人。满朝皆知四大将军是恭王爷的亲信,却很少有人知道,比起四大将军他一点也不弱。不是有意隐瞒,只是王爷常说“都是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宁亦枢朗声道:“王爷何错之有,好男儿就应当征战沙场,开疆拓土。”

  风鉴笑笑道:“要是陛下也有你这份气概,何愁家国大事不成。”

  这一次宁亦枢未敢再接话,王爷可以说陛下,自己却说不得。

  风鉴遥看天际乌云密布,狂风四起,空气中参杂着一股子土腥气,轻叹道:“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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