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回头，就看见了表情有些难过的季月。

　　她不理解，甚至同情桃花女也正常，毕竟她没有享受过力量的快感，她不知道，探索功法的过程并不只是体现在武功，功法的本质是自己对世界的思考。

　　一旦靠个人努力开创一门新流派，就直接证明了自己的伟大与不凡，这种精神上的满足感甚至超过了当皇帝。

　　而且，修炼虽苦，但是永无止境，永远有新鲜感。修炼者又不是傻子，他们为什么放着世俗的美酒美食美人不去追求，反而去深山老林修炼？

　　因为修炼回馈给身体和精神上的享受远远超过了这些物欲，修炼不追求一次性的快感，而是一种永恒，一种肉体无病无灾的圆满和内心无牵无挂的自在。

　　何为修炼？修炼便是炼精化炁，练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当一个修士不断勇攀高峰，精气神逐渐圆满时，寿命的限制开始松动，磅礴的真气可以施展御空，天下之大皆可去得，这才是真正的大自在。

　　桃花女曾经享受过的荣耀，绝对比季月这个富家千金要高太多了，极致的力量和权力，美貌和世人的爱戴等等，但这些外在的荣耀和修炼相比，诱惑性还是差远了。

　　如果桃花女是个天资一般的武者，也许会选择前者，但她恰恰是万里挑一的修道奇才，因此选择这条路也不足为奇了。

　　鬼谷永远忘不了他刚开始练轻功，只能飞出十米远，但那时候自己就开心了一整个下午，现在自己的轻功几乎已经不受距离限制了，但自己却并没有当初那么开心了。

　　因为自己的路已经差不多到头了，再也回不到当初积极探索的心情了。或许自己依然能继续探索，但是心思已属于人间烟火。

　　夕瑶刚从自己身上获得内力的那几天也很兴奋，按理说普通人一旦得到这种力量很容易膨胀，但夕瑶没有。

　　一是因为明月心经创造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人内心平静自在，所以修炼明月心经得来的内力十分内敛，不会让人躁动难耐；二是这种内力并不是夕瑶自己修炼来的，用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那么，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出去看看夕阳，躺在沙滩上睡个好觉，去小摊上吃点好吃的？就这么跟自己的心魔死磕啊。”鬼谷继续道。

　　桃花女道：“我可以这样做，但这些事情我年轻时就体验过了，再次体验也没什么不同，而且这已不是属于我的时代，我已被世人遗忘了。

　　越是处在人山人海，孤寂就更浓烈，我看似坚定，却也只是体现在能忍受枯燥，实际上——”

　　“实际上，你也是个脆弱的人，你修为再高，也会害怕，会自卑，仍然克服不了人性。”鬼谷替她补上了这句。

　　“是。”桃花女平淡地承认。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道心已十分澄明，不会有什么普通人的虚荣和羞耻心，一眼就能看出事物本质，所以说话行事都十分直接，也懒得作什么修饰。

　　这也是鬼谷为什么之前闹出那么多没脑子笑话的原因。并非是他笨，而是世人的境界跟不上。在他身边的人看来，也许鬼谷已经慢慢学会了人情世故，实际上对于鬼谷自己来说，这是一种向下兼容。

　　“左右无事，不如你教教我如何运用内力吧。”鬼谷道。

　　“可以。”桃花女答应得很爽快。

　　“不对，按照套路，你不应该说，可以，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之类的？”鬼谷道。

　　“我不是那种逼事儿多的人。”

　　“好，很好。”鬼谷松了口气。

　　季月上前一步，有些担忧道：“师父，我们现在不应该快些回去吗？”

　　“不必担心，自从双修后，夕瑶获得了和我一样深厚的内力，她能保护好身边人，她也知道我不会有事。”

　　“好吧。”季月退回去了，不再打扰鬼谷和桃花女论道。

　　一个时辰后，鬼谷起身离开，他刚刚从桃花女这里学了几招，打算去个宽敞地方试试去。

　　他一走，就只剩下季月留了下来。

　　“小姑娘，我看得出来，你爱慕你师父。”桃花女淡淡道。

　　季月吃了一惊，解释道：“我觉得这不是喜欢，是感激多一些吧，因为师父救过我的命……”

　　桃花女听完后，叹了口气：“他创造的功法过于清心寡欲，而且需要阴阳调和，他自己修炼倒也还行，他那个妻子夕瑶通过双修勉强也能跳过过程，但你不行，你的心性不够纯粹，你修炼不了他的功法。”

　　“这样啊，敢问前辈，怎么样才算心性纯粹？”

　　“你师父就是一个例子，他的性格看似很多面，但每一面都做到了极致，比如他爱一个人大概会直接跳过过程，要杀一个人也绝对不会多说废话，他的多情和无情之间分的很清，不像大多数人顾左盼右，只有这样内心不受束缚的人才能达到窥见大道。”

　　季月道：“这样的人也太难了出现了，不过我也没想成为武林高手，只想做个普通人，飞天遁地啥的确实很让人羡慕，可是也没什么用嘛，我又没有什么仇人要杀。”

　　“可是你关心你师父，也想帮助他，但你却没有自己的力量，只能活在他的庇佑下，你永远无法和他站在平等的地位上说话。

　　这样的你，和大多数女人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你甘心的话就当我没说吧。”桃花女总结道。

　　“前辈，你是在故意引导些什么吗？好吧，我承认我的确不甘心，可是我大概是没什么修行的天赋的，而且修行会占据大量时间，我还是宁愿做个活在师父羽翼下的废物吧。”季月低着头道。

　　“你这孩子真是不争气，难怪输给那个夕瑶，唉！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接下来，我将把我多年来的修炼心得说给你听，你记性好的话就先记在脑子里，等到哪天需要了就修炼一下，当然我也希望你最好平稳度过这一生，永远用不到。”桃花女道。

　　“好，好吧，谢谢前辈。”季月上前一段距离，跪坐在地，恭敬听桃花女传法。

　　两天后。

　　鬼谷和季月拜别了桃花女，原路返回，顺着原来的悬崖找寻他路，要回林家村了。

　　桃花女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她疲倦地躺在地上，一动不想动。

　　寿元快到极限了，再不突破，自己也要老死了。

　　“咕噜～”肚子也饿了。

　　她笑了笑，摸着干瘪的肚子，撑起双手在地上爬了段距离，给自己摘了颗果子吃。

　　那果子正是她之前提醒鬼谷有毒的那种。

　　反正内力深厚，死不了，垫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