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造访
金乌交织的剑光划破云雾,稳稳落在大竹峰守静堂前的空地上。与清幽精致的小竹峰不同,大竹峰显得更为质朴、开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与竹木清香。
姜世云刚收起剑胚,一个熟悉而热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哎呀!稀客稀客!姜师弟!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只见杜必书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略带促狭的笑容,几步就窜到了姜世云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好奇打量的大竹峰弟子。
姜世云微微一笑,拱手道:“杜师兄,诸位师兄,冒昧来访,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杜必书连连摆手,挤眉弄眼道,“以前你小子来大竹峰找我,都是在外面不肯进来,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怎么没跟曾书书那家伙一块来?莫非是专程来找我的?”他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期待表情。
姜世云失笑摇头:“杜师兄说笑了。我此次前来,是想拜见田师叔与苏师叔,另外……听闻草庙村有位故人拜入了大竹峰,特来探望。”
“故人?”杜必书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哦!你说的是那个新来的小师弟张小凡吧?唉,那孩子也是可怜……”他收起玩笑之色,叹了口气,“走吧,师父师娘都在守静堂呢,我带你进去。”
在杜必书的引路下,姜世云步入大竹峰守静堂。
堂内陈设比小竹峰更为简朴,却透着一种踏实厚重的气息。大竹峰首座田不易正坐在主位上,他身材矮胖,面容寻常,但一双小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闪烁,不怒自威。
此刻,他正端着茶杯,目光落在走进来的姜世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好奇。
“师傅,师娘,小竹峰的姜世云师弟前来拜访。”杜必书恭敬禀报。
“姜世云,拜见田师叔。”姜世云上前一步,执礼甚恭。
田不易放下茶杯,哼了一声,声音洪亮:“你就是水月师姐那个不肯修我青云道法,却跑去风回峰鼓捣铁疙瘩的小侄子?”
他上下打量着姜世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以他的修为,自然能感觉到眼前这少年体内真元浑厚绵长,虽与他熟悉的太极玄清道迥异,但那精纯程度与凝实感,竟隐隐与自己门下修行最早、根基最扎实的大弟子宋大仁相差无几!而这小子,据说才十三岁!这让他心中如何不惊?
“回田师叔,晚辈确在风回峰彭长老座下学过一些炼器皮毛。”姜世云不卑不亢地答道。
“哼,炼器虽是旁门,能有所成也算本事。”田不易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几分审视,“你今日来我大竹峰,所为何事?”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婉约的声音从内堂传来:“不易,既然是世云来了,你板着个脸做什么?”
随着话音,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容貌秀丽,气质温婉中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田不易的妻子,出身小竹峰的苏茹。
“苏师叔。”姜世云见到苏茹,连忙再次行礼。苏茹与水月大师情同姐妹,对他和姜璃也向来和蔼,算是他在青云门中除水月外最亲近的长辈之一。
苏茹笑着扶起姜世云,对田不易道:“你看你,把孩子吓的。世云虽不修太极玄清道,但一身修为扎实,道韵天成,可见水月师姐教导有方,他自己也未曾懈怠,不必用门内的些许规矩来看待世云,这孩子是以晚辈的身份来拜见我们这些长辈,你少给我摆首座那臭架子。”
她转头又对姜世云温言道:“世云,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你田师叔就是这脾气,面冷心热。”
苏茹的打圆场,顿时让堂内气氛缓和了不少。田不易哼哼了两声,对这个媳妇内心可是尊重的紧,便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姜世云心中感激,道明来意:“多谢苏师叔。晚辈此次前来,一是拜见两位师叔,二来,是听闻草庙村一位故人拜入了大竹峰,名叫张小凡,特来探望。”
“小凡?”苏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怜悯,她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宋大仁,“大仁,去把小凡叫来。”
“是,师娘。”宋大仁应声而去。
不多时,一个身形瘦小、脸色苍白、眼神带着浓浓悲伤与茫然的少年,低着头,怯生生地跟着宋大仁走了进来,正是张小凡。他显然还未从灭村的巨大打击中恢复过来,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
“小凡,这位是小竹峰的姜世云师兄,他特意来看你。”宋大仁温声介绍道。
张小凡茫然地抬起头,当看到姜世云那张虽然成熟了不少,但依旧能认出轮廓的脸庞时,他原本死寂的眼中,陡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颤抖:“大……大哥?是……是你吗?”
这一声“大哥”,包含了太多的委屈、恐惧,以及在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姜世云走上前,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少年,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轻轻拍了拍张小凡瘦弱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坚定:“小凡,是我。没想到我们还能在青云山上相见。”
他环顾了一下田不易、苏茹以及周围的几位大竹峰弟子,解释道:“田师叔,苏师叔,诸位师兄。我与小凡相识于三年前,那时我携妹妹姜璃初至青云,在草庙村等候姨娘接引,璃儿与小凡年纪相仿,曾一起玩耍,颇为投缘。小凡也曾叫我一声大哥。听闻草庙村噩耗,璃儿心急如焚,但她被姨娘勒令闭关,无法前来,故由我代她,也代我自己,前来探望小凡。”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还有这层渊源。苏茹看着张小凡那瞬间亮起又隐含泪光的眼睛,心中更是柔软,柔声道:“原来如此,倒是一段难得的缘分。小凡,你看,在青云门你并非举目无亲,还有世云师兄和姜璃师妹记挂着你。”
张小凡用力地点着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他很快用袖子擦掉,努力挺直了瘦小的身躯。
姜世云的出现,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他从绝望的深渊边缘稍稍拉回了一些。
姜世云看着张小凡,语气郑重地说道:“小凡,过去的悲剧已然发生,我们无力挽回。但既然你我有缘,又入了这青云仙门,便是新的开始。
青云道法,玄妙无穷,是安身立命、追寻大道的根本。你要记住,只有努力修行,让自己不断变得强大,成长起来,未来……才有资格,也有能力,去调查真相,去为草庙村的乡亲们……讨回一个公道!”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击在张小凡的心头。他原本茫然而悲伤的眼神中,渐渐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火苗。他用力握紧了拳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见目的已达到,姜世云也不便久留,便向田不易和苏茹告辞:“田师叔,苏师叔,看到小凡安好,晚辈便放心了。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苏茹温和道:“无妨,你有心了。日后若有空,常来坐坐。”
田不易也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亲戚家的小子”。
姜世云又对张小凡鼓励地点了点头,便在杜必书等人的相送下,御剑离去。
姜世云一走,守静堂内顿时热闹起来。以杜必书为首的几个弟子立刻围住了张小凡,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小师弟,快说说,你跟那个姜璃师妹认识的过程?”
“姜璃师妹?是不是水月师叔那个关门弟子?听说长得跟瓷娃娃似的,特别好看!”
“何止是好看!我听风回峰的兄弟说,如今小竹峰弟子私底下议论,姜璃师妹的容貌,已然不输于那位有名的冰山美人陆雪琪陆师姐了将来肯定又是一大美人!”
“啧啧,小师弟可以啊!居然跟这样的小师妹是旧识!”
张小凡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被师兄们问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够了!”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骤然响起,震得整个守静堂都仿佛晃了晃。田不易黑着脸,看着这群不成器的弟子,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一个个不成器的东西!正经修行不见如此上心,打听这些闲事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都给老子滚去后山砍黑节竹!每人三百根!砍不完不许吃饭!”
众弟子顿时噤若寒蝉,哭丧着脸,灰溜溜地鱼贯而出,直奔后山而去。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田不易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些。他看了一眼依旧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小凡,对侍立在旁的宋大仁吩咐道:“大仁,从今日起,就由你开始教授老七《太极玄清道》第一层的法诀。务必耐心细致,打好根基。”
“是,师傅!”宋大仁恭敬应下,然后温和地看向张小凡,“小师弟,随我来吧。”
张小凡看了看威严的田不易,又看了看温和的宋大仁,最后望向姜世云离去的方向,心中那丝微弱的火苗似乎又壮大了一分。他用力点了点头,跟着宋大仁,走向了他在青云门,在大竹峰,漫长而未知的修行之路的第一步。
而离开了大竹峰的姜世云,御剑于云海之上,回望那座逐渐隐于云雾中的山峰,心中亦是思绪翻涌。
张小凡的遭遇,草庙村的谜团,普智的异常……这一切,都像是一张逐渐收紧的网。他隐隐感觉到,平静许久的青云门,或许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