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通道尽头现，尸骸惊众人

　　作者：寅生南流

　　光柱落在岩壁上时，我的左手还撑着平台边缘。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湿土味和某种铁锈的腥气。火蝎子没动，她蹲在石梁末端，指尖拨弄着竹篓里的灰烬，银项圈贴着锁骨，微微发烫。马三炮站在最前，匕首刮过岩面，发出短促的“嚓、嚓”声，像在测试空气的密度。

　　我收回手，笔帽轻响，铜钱静伏不动。太阳穴突跳，记忆边缘卷曲，但我没去戳刺。痛感会消退，节奏不能断。

　　“别放松。”我说，“光不代表安全。”

　　火蝎子站起身，草茎咬在齿间，目光扫过开阔地。地面铺满碎骨与残衣，层层叠叠，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堆积而成。最近一具尸体仰面朝天，手臂扭曲成反关节，皮肉撕裂的方向不是挣扎，而是被外力硬生生掰开。她眯眼：“不是自然腐烂。”

　　马三炮蹲下，用匕首尖挑开那具尸骸的领口。脖颈处有深陷的弧形咬痕，边缘呈锯齿状，贯穿锁骨，留下一个不规则的穿孔。他手指抚过痕迹内侧，指甲蹭到一道细密刻纹。“牙印？”他说，“可哪有动物能咬出这种纹路？像是……啃出来的。”

　　我走近两步，右耳蓝牙耳机突然断续响起“啃食声”，不是震动，是解析中断后的杂音。翻译器接收信号紊乱，符号纸在夹层中微微发颤。我取出炭笔拓片残页，贴上尸骸胸前破布。纸面接触瞬间泛起极淡蓝光，随即熄灭——就像被吸走。

　　“鬼葬城文字。”我低声说，“这些尸体，生前都碰过核心符号。”

　　火蝎子后退半步，手腕上的鳞纹忽然发烫。她迅速缩手，指节擦过皮肤，传来砂纸般的触感。蛇蛊在竹篓中躁动，头尾撞击篓壁，发出闷响。“这里有东西在‘吃’记忆。”她说，“就像你笔帽里的铜钱。”

　　马三炮环顾四周，耳朵抽动了一下。他把匕首插回腰带，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根雷管，轻轻敲击地面。声音传出去不到五米就消失了，像是被什么吞了。“太静了。”他说，“连滴水声都没有。”

　　我蹲下，检查另一具尸体。面部肌肉极度扭曲，眼眶胀裂，嘴角撕裂至耳根，不是痛苦，是恐惧凝固在死前最后一秒。衣服完整，无外伤，但腹部塌陷，肋骨向内折断，像是内部被掏空。我伸手探入衣襟，摸到一块硬物——半片青铜符，表面刻着残缺符号，边缘磨损严重，像是被人攥了太久。

　　火蝎子在我身后低语：“别碰它。”

　　我没动，只是用笔帽轻敲地面三下。震动反馈正常，承重未变。但这片区域的地表温度比周围低三度以上，脚底能感觉到细微的吸力，像是地下有负压腔。

　　“这些人不是死于陷阱。”我说，“是被某种东西……啃噬致死。”

　　马三炮已退回通道出口附近，重新刮起岩壁。噪音是他对抗寂静的方式。他每刮七下停顿一秒，正好对应他幻听中的倒计时节奏。工具包敞开着，雷管排列整齐，但他右手小指缠着的胶布正在渗血——那是他在某次“不存在的爆炸”中失去的部位，现在又开始溃烂。

　　火蝎子走到我身边，没看尸堆，而是盯着那块青铜符。她咬碎了口中的草茎，碎渣从唇边滑落。“你父亲墙上那些符号，”她说，“是不是也这样？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点点吃掉？”

　　我收回手，将拓片塞回内袋。笔帽轻响，铜钱依旧静伏。记忆碎片闪现——父亲自焚前，在墙上写满符号，火焰爬上他的手臂，而那些字迹，正一寸寸褪色、剥落，像是被空气吸走。

　　“不一样。”我说，“墙上的符号是主动释放的。这里的……是被动吞噬。”

　　马三炮突然停下刮墙的动作。他耳朵绷紧，右耳耳廓剧烈抽动。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拔出匕首，刀尖指向尸堆深处。

　　我也听见了。

　　不是声音。

　　是震动。

　　极其微弱，频率低于0.5赫兹，通过地表传导，只有长期处于爆破警觉状态的人才能捕捉。马三炮的幻听系统仍在运行，但它现在接收到的，是真实存在的波动。

　　我低头看那具握着青铜符的尸骸。它的右手五指紧扣，指节发黑，像是被腐蚀过。我用笔帽轻轻撬开其中一指——关节僵硬，但没有断裂。撬到第三指时，指尖突然掉落一小块皮肉，露出下面灰白色的骨质，骨头上刻着半个字。

　　我认得那个字。

　　是“归”。

　　火蝎子也看见了。她迅速后退一步，按住竹篓。银项圈颜色加深，接近暗红。蛇蛊在篓中剧烈扭动，发出嘶鸣。她咬牙：“这字……不该出现在骨头里。”

　　我盯着那半个“归”字。它不是刻上去的，是长进去的。骨质纹理围绕它生长，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重塑。我取出符号纸，贴上骨面。纸张边缘刚接触，立刻卷曲焦化，像是被高温灼烧。

　　翻译器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沉默。

　　马三炮的匕首已经举到胸前。他不再刮墙，而是用刀背抵住岩壁，感受传导。他的呼吸变慢，每三秒一次，像在同步某种外部节奏。

　　“它还在动。”他说。

　　不是指尸骸。

　　是指地下。

　　我缓缓站直，左手仍握着拓片，右手握笔，笔帽轻响。目光锁定那块露在石缝外的青铜残片。它半埋在尸堆中央，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物质，像是凝结的唾液。

　　火蝎子站在我侧后方，一手按篓，一手握住蛇皮靴中嵌着的毒牙。她的指尖已经开始麻木，鳞纹蔓延至中指第一关节，但她没看手，只盯着那片青铜。

　　马三炮守在入口，匕首贴着岩面，不再制造噪音。他的耳朵不再抽动，反而静得可怕，像是已经接受了某种声音的存在。

　　我们谁都没动。

　　风从光中吹来，带着湿土和铁锈的气息。

　　青铜残片上的灰白物质，正缓慢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