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郝青红回忆创业初期时的艰难，总会想起爱美厂的尾货。
在她看来，让她在内衣市场站稳脚跟的，不是美容院里的姐姐们青睐的漂亮的睡衣、胸罩，而是这批赠品，六百件爱美的试验品。
夜市上的搭配销售让郝青红的摊位人头攒动，不远处，张蔷的摊位上堆满了浙江村的手工内衣，人群渐渐分成两股，一股围向张蔷，一股围向郝青红。
除了之前卖的搭配，郝青红熟练地把浙江村来的手工货分类摆好，有短袖、长袖、加厚秋衣秋裤套装，每种都有标签，组合销售明显比单件卖更划算。另一侧，是爱美的尾货，定为二十元两件，即“买一赠一”。与十八、十五元一件胸罩相比，顾客们更想沾点儿小便宜。
“哎，我说，郝青红，你这价格也太低了吧，二十元两件？这不是扰乱市场吗？”张蔷气呼呼地走过来说：“你让我怎么卖货？”
梅琳说：“大姐，你以前不也低价抢过我们的生意？怎么？只允许你放火，就不许我们点灯？”
郝青红拉了梅琳一把，示意她去接待顾客，她微笑着把手里的胸罩叠好，说：“姐，我们两家的货源不一样，你卖你的，我卖我的，怎么就扰乱市场了呢？”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浙江村拿的货吗？”
“这您说的就不对了，我是想在浙江村拿货，但是有人把我的货抢了呀。对，和你现在卖二十块钱一件的款式一模一样。”
张蔷一听，嘴角抽搐了一下，说：“我的货可都是手工货，针脚整齐，花边精致，一看就比你的货值钱。”
郝青红说：“我们现在卖的可是流水线加工产品，版型标准，颜色耐看，顾客穿着舒服，也方便清洗。您瞧，一个手工，一个工厂货，各卖各的，这可是公平竞争。”
张蔷挑挑眉，转身走向自己的摊位，嘟囔着说：“呵呵，流水线货？你确定顾客会选你的吗？”
梅琳冲着张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说：“一看她就卖不动了。”
郝青红没有回应，耐心地把一套套组合货递给顾客，说：“这两件二十元，颜色可以混搭。对，绝对工厂货，BJ爱美厂的，您好好挑挑，个别上面可能会有瑕疵，要不，也不能这么便宜甩，肯定不影响穿的呀，要是影响穿，我们也不能拿他们的货。做生意可不做一锤子的买卖，我们是要口碑的，要回头客的。”
几位年轻姑娘走到摊前，指着两边的货比划，最后，她们纷纷指郝青红的摊位，低声说：“感觉还是这个版型穿着会好看，颜色也正。”
张蔷不时地向郝青红的摊位瞟。一阵混乱后，顾客们纷纷选择了郝青红的货。张蔷见状，暗自盘算：如果把从周老司那儿拿的货降价卖，是不是可以赢过工厂货的品质和组合销售的吸引力呢？她咬了咬牙，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喊道：“胸罩两件二十元，便宜了，大甩卖！”
郝青红低声对梅琳说：“别看她老大不情愿的，这么卖，她还是赚的。”
夜市灯光下，郝青红动作熟练，接过付润生递过来的货，清点、收钱，打包，梅琳在旁边帮忙售卖。梅琳只需打量顾客几眼，就能抓住顾客的心理：需要什么，想买什么，于是一张口，就能介绍得既详细又轻松：“对，这是我们刚上的，两件二十元，组合销售，保证漂亮。”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来到摊前，看看这个，挑挑那个，并没有着急入手。与其说是顾客，倒不如说是搞调研的。她看完胸罩，又看套装，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对梅琳说：“你们的货看起来不错，货源稳定吗？”
梅琳怔了一下，笑着说：“当然稳定啊，这是我们郝经理亲自去BJ选的货品，无论是厂家，还是款式，都是夜市上最好的。”
女人说：“我是宁远县的，姓秦，名艳，来石州走亲戚。不瞒你说，我在县城商品街卖女装，也搭着卖一些内衣。走的量不是特别大，没必要去BJ上货，如果你们的价格合适，以后我可以从你们这儿拿货。”
梅琳一听，急忙叫郝青红。郝青红听到秦艳的需求，互换了联系方式。并问她，现在摊上的货品都有余货，看她需要什么价位的。秦艳没有立刻回答，只说她还会在石州住两天，等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会再来。
郝青红暗暗记下秦艳的信息，她再来，就是她了解县区渠道的最好机会。
夜色越来越深，高潮过后，人渐稀少。梅琳在付润生的帮助下，收拾卖剩下的衣物，叠整齐收好。郝青红累得腰酸背痛，但心里充满着满足感，她清点收入，还是爱美的尾货卖的最好，由于没有成本，卖一件赚一件，手里的钱像滚雪球一样，尽管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但毕竟已经是雪球。
郝青红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欠叔叔的，她要先还清叔叔的两千元钱，只有这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感会消散的快一些。
梅琳不以为然，说虽然开始盈利了，还在上升期，要再做大一点才好。她笑着拍了拍郝青红的肩膀，说：“今天干得最漂亮，不仅卖完了带来的货，最重要的是，用策略赢了张蔷，还是润生说的对，做生意真要靠头脑。”
付润生也笑了，说：“梅琳，你别忘了，我家可有两位做生意的女士。”
郝青红仍旧在算自己的账，还清叔叔的钱，她还有多少流动资金？付润生和梅琳的工资也该结了，这些已经不成问题。那个秦艳如果再来，她会要什么类型的货呢？明天先去武姐的美容院？还是去她介绍的火车站附近的美容院呢？
毫无疑问，这些想法都与销售有关，销售又与渠道有关，而每一条渠道又直指货源。一个庞大的无形的市场渐渐在郝青红的眼前展开，还好有小林，让她提前意识到货源的重要性。爱美厂的改制问题由不得她，他们的生产线只要不停，她的货源就不会出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