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散场，人潮慢慢散去，灯光映在摊位上，郝青红搓着双手笑了。

　　在收摊回家的路上，郝青红和付润生讲了下一步的打算。

　　付润生则转达了付润霞的话：丽人的武姐来电话，有个朋友在火车站附近开了家美容院，希望能去搞一下推销。

　　原本身心疲惫的郝青红一下来了精神，赶紧记下美容院的名字。

　　梅琳说：“真没想到今晚卖得这么好，再卖几天，又该去上货了吧？哦，对了，武姐美容院的顾客不是还等着睡衣吗？你最好提前订好，别到时候又被人抢了。”

　　付润生说：“美容院的货还有。”

　　郝青红说：“睡衣的事，我记着呢，小林说爱美厂有一批货，适合我们的渠道，我想尽快去找小林，先把货源敲定，等回来，我们再去武姐介绍的美容院，不在乎这一两天。重要的是抓住机会，稳、准，才能留住顾客。”

　　郝青红从海户屯长途汽车站出来，林江涛正在一辆摩托车上等她。接过头盔，戴好，上了后座。摩托车是本田125，郝青红坐直身体，一只手紧紧抓住后座上的金属扶手。

　　林江涛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最好身体前倾，而不是后仰，我骑摩托车车速很快的。”

　　郝青红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嘛？不好意思，我从小没坐过摩托车。”

　　林江涛空加了下油门，引擎声音显然吓了郝青红一大跳，她“啊”地一声，放开了后面扶手，转而将双手放到林江涛的腰间。

　　“诶？小林，我刚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你们厂里能有人吗？”

　　“本来应该没人，谁让你是郝青红呢？”

　　林江涛说完，踩下档位，拧了把油门，摩托车像箭一样飞了出去。郝青红急忙搂住了林江涛的腰。

　　爱美厂距离汽车站不太远，大门左侧墙壁上的几个字虽然褪了颜色，但还能辨别出是“爱美服装厂”的字样。林江涛和门卫打了个手势，减速进了院子。

　　摩托车刚停稳，郝青红迫不急待地下了车，摘掉头盔，四下张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布料和化工染料混在一起的味道。

　　“你不用担心，我们厂不是停产，而是改制，老厂长从服装摸索到内衣，功不可没。目前这种状态，对你是有利的，我尽最大努力帮你，一会儿就看你了。”

　　林江涛接过郝青红的头盔，挂到车把上。

　　郝青红当然明白林江涛的话，她是一个连柜台都没有的小商贩，竟然跳过批发商，直接对接内衣厂，说给谁听，也不会相信，概率极低的事，相当于想都不敢想的事。

　　大概因为林江涛提前打了招呼的原因，销售科杨科长正在办公室里等。

　　“杨科长，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郝青红，她相中了咱们爱美，特意坐长途汽车从石州过来谈合作。”

　　杨科长把手中看了一半的报纸对折好，放到桌上，起身伸手表示欢迎，说：“首先感谢郝经理信赖我们爱美，一路上辛苦了。我想来之前你应该听小林说了，我们爱美厂改制，才导致出现了一些问题，销售渠道有些紊乱，货源是没有问题的。听说你还没包柜台？今后能保证销量吗？”

　　郝青红来到沙发前坐下，说：“实不相瞒，包柜台的事，我正在考虑，尚在考察期。您也知道，做生意都有一个过程，我相信您也会理解我们小经销商的难处。我知道爱美处于过渡时期，也愿意陪爱美一起度过，只有互相帮扶，才可以互利互赢。至于销量问题，杨科长不用太担忧，夜市市场，只是我们的一部分渠道。作为销售商，谁不想，用尽一切办法卖货呢？至于怎么卖？那得看杨科长给我什么货。”

　　郝青红机智地把皮球踢给了杨科长，杨科长看了看林江涛，笑着说：“看来郝经理已经做好了调查，很了解我们爱美嘛。我们现在的货品不单一，看你想铺什么货了？”

　　郝青红说：“这次想先铺睡衣，我刚才也说了，我们不止一个渠道。只要爱美的货源稳定，我肯定全力进行销售。不过，还需要杨科长多多担待的是，第一次上货的量可能没有那么大。不仅为了爱美，也要考虑我们的难处，内衣和服装一样，季节性、流行趋势，都很重要。”

　　郝青红的言外之意，杨科长很清楚。单就内衣厂目前的状态，卖与不卖，与他本人真没多大的关系。他只是好奇，林江涛怎么认识的下岗女工？还是三百公里外的石州人，这是其一。其二呢，一个夜市小摊主，竟然敢来内衣厂“谈判”？不得不说，这女人身上有他最怕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和勇气。

　　想到这里，杨科长挑了挑眉，谁让是林江涛带来的呢，他嘴角微微上扬，说：“这样，我先给你锁一批货，等你定下一批的时候，咱们再按销量进行调整。我想起来了，小林，咱们是不是还有一批尾货？我想郝经理可能更感兴趣。”

　　林江涛给杨科长的水杯倒满水，像是对郝青红说，又像是回答杨科长：“没错儿。”

　　“尾货？”

　　“确切地说，是试验品，或者说瑕疵品，原本准备销毁，后来因事耽搁了，在库房放着也是放着，打包都给你，就当是送你订睡衣的福利吧。”

　　郝青红松了口气，笑容在脸上漾开，强忍着激动看林江涛。

　　林江涛说：“杨科长，带郝经理去展厅看看，选选款式？”

　　杨科长打了一下手势，拿起桌上的电话，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位女子，交待了一番后，才让林江涛带郝青红离开了办公室。

　　郝青红带来五千元钱，拿了一百件真丝内衣，杨科长赠的尾货是胸罩，典型的北方货，没什么款式，但是布料、材质、作工，绝对是最好的，两箱，足足有六百件。

　　“我说的对不对？关键是先和上游建立信任。货源有了，下游的销售就会有保障，那个女人就再也抢不了你的货了，而你的策略会更加稳健。”林江涛把郝青红送到海户屯长途汽车站。

　　郝青红把头盔递给林江涛，说：“小林，谢谢你，幸亏有你。先不说睡衣，就这批尾货，就足够我翻身了。”

　　“不要有压力，对于工厂来说，这些都算不上是货品。对你有帮助就行。”

　　装满货的红色敞篷三轮车随后赶到，他们一起来到开往石州市的大巴车前，很不凑巧，上一辆车刚出站，这辆车要等上满人之后才能发车。在司机的帮助下，货品全部装上了车。

　　来到车下，林江涛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郝青红没忍住，笑出了声，说：“这一忙，竟然连饭都忘了吃，想吃什么？我请你。”

　　林江涛挠了挠头皮，扶了扶眼镜，笑着说：“既然郝经理这么想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咱们去马村菜场，就几分钟的路。那里有条小吃街，尽管过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找点儿吃的也不会难。对了，温州口味的猪脏粉、炒粉干、海鲜面，你吃过吗？”

　　郝青红摇了摇头。每次来浙江村总是匆匆忙忙，要么用面包垫补一下，要么就是就近一碗面条充肌。林江涛说的瓯菜，她听说过，还真没吃过。

　　“来日方长，咱们一样一样吃。”林江涛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