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游戏竞技 纵横天下之沉浮2

第98章 “时和岁丰”的建言

  成功击退胡人散兵游勇的短暂胜利,如同一剂猛烈而短暂的强心针,刺入了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肌体,短暂地驱散了连日来弥漫在空气中的、几乎凝固的绝望气息。那几把从胡骑尸体上缴获的、带着血槽的弯刀,那几张粗硬但完好的骑弓,虽远不足以武装全体青壮,却已然成为队伍中口耳相传、引人注目的“珍宝”,被轮流摩挲、擦拭,它们象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他们并非注定只能像待宰的羔羊般引颈就戮,而是有能力,哪怕极其微弱,让追逐的豺狼也付出血的代价。那匹受伤倒地的胡马被宰杀后,每个人分到的那一小块带着腥膻气、却久违了油星的马肉,以及用硕大马骨与零星野菜熬煮出的、漂着油花的浓汤,更是一场在饥饿边缘徘徊太久后、近乎奢侈的“盛宴”,短暂地抚慰了干瘪的胃囊和枯竭的士气。

  然而,这针强心剂的效果并未持续太久。缴获的有限物资在严格的配给下很快消耗殆尽,南下的路途依旧漫长而凶吉未卜。粮食的极度短缺、伤患痛苦的呻吟、恶劣天气的侵袭,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随时可能遭遇更大规模、更精锐敌人的深层恐惧,依旧像一副沉重冰冷的铁枷,牢牢锁在每个人的脖颈上,提醒着他们残酷的现实。队伍在一处不知何年何月废弃的、只剩残垣断壁的小型土围子(可能是昔日的烽燧或小型屯堡)里暂作休整。残阳如血,寒风从坍塌的墙豁口呼啸灌入。魏先生将赵伍长、李丰以及几位管理物资和照料伤患的核心头目召集到一处相对背风的断墙后,围坐在一小堆用以取暖兼照明、噼啪作响的篝火旁,商讨着关乎生死存亡的下一步行动。

  气氛凝重得如同即将降雨的铅云。赵伍长反复摩挲着新到手的那柄胡刀冰冷的刀柄,脸上混合着经历厮杀后的亢奋余波和一种因现状逼仄而产生的、不易察觉的焦躁:“先生,弟兄们刚尝到了甜头,士气正旺!眼瞅着粮袋子又要见底了,老是挖野菜刮树皮,弟兄们没力气,遇上事跑都跑不动!您看……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可以瞅准机会,找附近那些个小股的溃兵,或者实力不强、看起来油水也不多的豪强坞堡,‘借’点粮秣?总好过活活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他的想法直白而冒险,代表了一部分经历了小胜、渴望通过主动进攻来改变困境的青壮的情绪,但这提议背后隐藏的引火烧身的巨大风险,不言而喻。

  魏先生眉头紧锁,沟壑纵横的脸上在火光映照下更显沧桑。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跳跃不定的火焰深处。他深知,袭击任何有组织的目标——无论是溃兵还是坞堡——都极易招致疯狂的报复,以他们如今这点微末力量,无异于飞蛾扑火。但坐视粮食耗尽,队伍在饥饿和伤病中自行瓦解,同样是死路一条。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围坐的每一张写满焦虑与期盼的脸,最后,落在了篝火对面那个一直沉默寡言、身影略显单薄的年轻人——李丰身上。

  “李文书,”魏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在绝望的泥沼中试图抓住一根可能存在的芦苇,“你平日里心思细,看得多,也想得深。眼下的局面,进退维谷,大家都看到了。你有什么想法?不必拘束,但说无妨,说错了也无妨。”

  【冷静的分析:剥开热血,直面现实】

  突然被点名,李丰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抬起头,迎上魏先生那双深邃而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也感受到赵伍长和其他几位头目瞬间聚焦过来的、带着疑问与审视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膝上放着记录物资的破旧木牍,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干燥的空气,强迫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将连日来的观察、沉思,以及意识深处那位“架构师”冰冷而理性的分析回响,在脑海中急速地梳理、整合。

  他没有直接回应赵伍长那充满冒险色彩的提议,而是选择先以一种异常平静、近乎抽离的语气,开始剖析他们所面临的、赤裸而残酷的现实:

  “魏先生,赵伍长,各位叔伯。”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在寒风的间隙中稳稳地传递开,“前日那一仗,我们能侥幸击退那小队胡骑,细细想来,靠的主要是三样:其一,是地利,我们抢先占了那处土坡,限制了胡骑最厉害的马匹冲锋;其二,是敌情,他们人少,且骄狂轻敌,以为我们必会溃散;其三,是我们自己,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爆发出了一股拼死求活的狠劲。”

  他略微停顿,让这冷静的分析渗入每个人的思考,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但这三样优势,并非次次都能遇上。若是迎面撞上数十甚至上百骑的胡人主力,或是早有防备、据堡而守的地方豪强武装,就凭我们眼下这百十号人、这几杆削尖的竹枪和寥寥几把刀弓,选择正面硬碰,结果会如何?”他目光扫过众人,答案不言自明:“恐怕……顷刻之间,便是宁平城、白马津故事的重演。我们这点刚刚攒起来的微末士气,会在真正的钢铁洪流面前,被碾得粉碎。”

  这番话,像一瓢冷静的冰水,悄然浇在了因小胜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上。赵伍长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脑海中瞬间闪过昔日官军主力在胡骑冲击下土崩瓦解的惨烈画面,以及这支队伍真正的脆弱家底,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拳头砸在自己的膝盖上,默认了这无情的事实。

  【建言的提出:务实求存,积微成著】

  见众人露出了凝重和思索的神情,李丰知道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继续将自己思虑已久的想法,条分缕析地陈述出来:

  “故而,丰以为,眼下对于我们而言,最紧要的,绝非逞一时血气之勇,去硬撼远超我们实力的目标。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先活下去,像沙漠中的耐旱草木一样,一点点地积蓄水分和力量,等待或许存在的转机。”

  他拿起手边一根枯枝,在面前的沙土地上简单划动,仿佛在勾勒无形的策略:“我们的优势在哪里?并非强攻硬守之力,而在于灵活机变。我们人少,辎重更少,行动相对便捷,对这片丘陵荒野的沟壑、水源、小路,比那些大队的胡兵或固守一地的坞堡兵丁,要熟悉得多。”

  “我们可以变换思路,”他加重了语气,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再把自己看作是被迫逃难的流民,而是……视作在这片猎场上求存的猎人。专挑那些最弱小的猎物下手:比如,落单的胡人探马、信使;比如,小股外出劫掠、同样疲敝不堪的散兵游勇;甚至,是那些与我们争夺有限野食、同样弱小却心怀恶意的其他流民团伙。”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具体:“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提前设伏,攻其不备。用石头、陷阱、投索制造混乱,再用竹枪突袭,以多打少。得手之后,立刻远遁,绝不纠缠,更不贪功。就像野狼捕食,咬一口就走,不断消耗,而不与强壮的猎物正面搏命。”

  “如此行事,目的有二,”他伸出两根手指,“首要,是夺取他们身上的给养:武器、箭矢、或许有的马匹、以及最关键的口粮。一点一滴地补充我们自己,如同燕子衔泥,积少成多。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次次小规模的、有准备的接触和胜利,不断地磨练咱们的队伍。让大家逐渐习惯战斗的节奏,学会配合,积累真正的信心,而不是仅凭一腔孤勇。这信心,是扎扎实实打出来的,不是凭空喊出来的。”

  他最后总结道,语气沉稳而坚定:“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尽可能避免灭顶之灾的前提下,逐步解决部分给养,同时让队伍真正地、一点点地强壮起来。待到日后,若真能积攒下一些实力,拥有了更好的兵甲,或许才能有资格,去图谋更多。眼下,此策虽缓,却最为稳妥,也最有可能为我们争得一线长久生机。”

  这番话,逻辑清晰,层层递进,既毫不回避己方的绝对劣势,又基于现实条件,指出了一条看似曲折却切实可行的求生路径。它不是令人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而是基于对乱世生存法则的深刻理解和冷静计算后,得出的、带着几分冷酷却又无比务实的策略。

  【赏识与采纳:智慧的重量与地位的变迁】

  李丰的话语落下,断墙后的篝火旁,陷入了一片长时间的寂静。只有火苗舔舐枯枝的噼啪声和远处呼啸的风声。赵伍长抱着胳膊,浓眉紧锁,盯着地上李丰划出的那些模糊痕迹,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道:“李文书这话……在理。是老子心急了。咱们这点家当,确实经不起大风浪。像老猎人那样,偷偷下套子,捡软柿子捏,虽然不过瘾,但……稳妥!能活命!”其他几位头目也纷纷低声附和,认为此法虽不够痛快,却更为实际可靠,符合队伍眼下的处境。

  魏先生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李丰。他看着这个年轻人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逐渐冷静分析,再到清晰陈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赞赏与欣慰。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主要负责记录物资、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内向的年轻文书,在关键时刻,竟能展现出如此冷静的头脑、清晰的思路和一种超越年龄的、对残酷现实的洞察力与策略性。这绝非小聪明,而是一种在苦难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生存智慧。

  “好!说得很好!”魏先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决断力,他甚至轻轻拍了一下地面,“李文书此番剖析,甚合我意!眼下时局,生存为上,保全为上,绝不可逞匹夫之勇,徒然葬送这百十号性命!就依此策:从今日起,行军宿营,多派精干哨探,广布耳目,不仅要探路,更要仔细侦查周边敌情,专一寻找那些零散、弱小、可堪一击的目标!一旦发现战机,周密计划,务求一击必中,得手即走,绝不恋战!所有缴获之物,依旧由李文书协同登记造册,统一分配,优先保障伤患与老弱口粮!”

  他的目光转向李丰,语气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托付的意味:“李文书,你心思缜密,对周边地形地貌、水草物资情况记录最详。这探查敌情、研判战机、选择设伏地点之事,你要多费心血,与赵伍长紧密配合。他勇武,善临阵决断;你多谋,善筹划准备。你二人需同心协力,方可保万全。”

  这番话,等于正式将李丰的地位,从一个管理文书物资的“记室”,提升到了参与核心决策、甚至负责部分战术策划的“谋士”层面。这种地位的变迁,并非源于血缘亲疏或武力高下,而是纯粹因其展现出的、在这乱世中极为珍贵的智慧与见识,赢得了领袖和同伴的认可与倚重。

  李丰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暖流,混合着被信任的感动、沉甸甸的责任以及一丝不安。他迎向魏先生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旁边对他点头示意的赵伍长,深吸一口气,将那份不安压下,郑重地躬身行礼:“丰,谨遵先生之命!必竭尽驽钝,与赵伍长和诸位叔伯同心协力,为我等争一条活路!”

  这次于残垣断壁下、篝火旁的简短军议,就此决定了队伍未来一段时间的行动方略。而李丰(时和岁丰)的这次建言,也标志着他个人在这股乱世洪流中,完成了一次关键的蜕变——从一个被动承受命运、记录灾难的逃亡者,开始向着一个主动运用观察、思考与智慧,为集体寻求生存之道的积极参与者和谋划者转变。他的声音,不再仅仅记录过去与现状,开始真正地,试图影响这支微小却顽强队伍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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