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后的身影已经站了起来。

　　这人全身皮肤黢黑，但是却穿了身骚包的花西装，脚蹬锃亮的红色皮鞋，头戴礼帽，下巴留着一撮精心打理过的白色山羊胡。

　　他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九叔。

　　“你就是午夜老爹？”九叔率先开口，同时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亦正亦邪的气息。

　　“哈哈哈，”

　　午夜老爹笑了起来，声音像是破锣：

　　“你的小徒弟跟我说你人格分裂，我本来还不信。不过现在一看……啧啧，你和约翰那个混蛋的区别也太大了点。真搞不懂，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是怎么塞进一个身体里的？”

　　九叔面无表情：

　　“这不关你的事。人与人都不同，又怎可能要求人人境遇相同？”

　　“对对对，你说得对。”

　　午夜老爹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桌上的雪茄盒，取了一支递给九叔：

　　“既然还了钱，那值得抽上一支。”

　　九叔摆了摆手，“不会。”

　　午夜老爹无所谓的关上雪茄盒，熟练的剪掉雪茄头，用打火机把雪茄点燃，深吸一口，这才吐着口里的白色烟雾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行了，既然你不抽烟，那我们就谈正事吧！”

　　他按下茶几角落的某个按键：“人来了，让罗莎卡尼斯过来吧！”

　　午夜老爹坐直身子，不动声色地问：

　　“罗莎卡尼斯是谁？”

　　午夜老爹吐出一口烟圈，咧开了嘴：

　　“果然是第二人格，连罗莎卡尼斯都不知道了？她虽然没跟你结过婚，但你别告诉我，你忘了你跟她还有三个孩子？”

　　轰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把九叔劈得外焦里嫩，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脑子里一片空白，查斯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穿着暴露皮裙，长相妖艳无比，但是眼神里却带着毒蛇般光芒的女人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三个表情阴狠的孩子——

　　女孩看起来六七岁，两个男孩似乎五六岁，一进来就都死死的盯着九叔，眼神中是藏都藏不住的恶毒！

　　那女人的目光落在九叔身上，瞬间，某种混合了怨恨和得意的笑容浮了起来，咯咯直笑：

　　“嗨！约翰！你个王八蛋！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

　　然后，她拉了拉身边的女孩，笑得更加放肆：

　　“嘿！你们三个小混蛋！”

　　罗莎卡尼斯用力推了三个孩子一把，指着九叔：“看见没？那就是你们的父亲！就算你们天天想着长大了怎么弄死他，也不妨碍现在叫他一声！”

　　九叔看着那三个孩子，他们脸上完全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与年龄不符的阴沉和恶毒，目光像小刀子一样剐着他，别说叫爸爸，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仇人。

　　看孩子们都没说话，罗莎卡尼斯耸了耸肩，“没办法，教得太好，每天都想着怎么弄死你，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不愿意叫你，我也没办法！”

　　九叔看着面前的女人和孩子，女人身上的妖气很重，明显是阴曹地府那类被称为恶魔的妖孽，而这三个孩子也是人妖混血……

　　看着这三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妖孽，九叔脑子里有点混乱，按理说现在应该降妖除魔，可问题是，这又是原主的孩子——

　　这到底该怎么办？以前完全没想过！

　　简单来说，九叔现在是慌了……

　　他连忙咳嗽一声，快步走到查斯身边坐下，偷偷用手肘捅了捅他。

　　查斯的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了师父的意思，他硬着头皮开口：

　　“呃……这位……美丽的罗莎卡尼斯小姐？您说这三个孩子是我们师父的，有什么证据吗？”

　　罗莎卡尼斯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证据？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了去了！当然，你们也可以按照人类的那一套，去验什么DNA，我相信结果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查斯求助地看向九叔，九叔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没有这部分记忆，但从原主的人际关系和遇到的情况来看，这女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他没有吭声，也没有任何表示。

　　查斯只好继续说：

　　“好吧，就算……就算我们相信。那您专门通过午夜老爹找我们师父，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罗莎卡尼斯双手抱胸，冷笑道：

　　“听着！当初那个小女孩阿斯特拉的灵魂，是我父亲收割的。你没给过孩子们一分钱抚养费，我看在当年那笔‘旧账’的份上，也懒得跟你计较。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伸出一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九叔鼻子上：

　　“你从贝鲁尔手里抢回了阿斯特拉的灵魂，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可现在，是你欠我的了！”

　　九叔被她一连串的话砸得更晕了，下意识地问：

　　“我……我欠你什么？”

　　“欠什么？”罗莎卡尼斯声音拔高：

　　“这三个孩子你以为是喝风长大的吗？你作为他们的父亲，难道不该支付抚养费吗？”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听着！大女儿玛利亚，6岁！儿子索尔和亚当，都是5岁！加起来一共16年！就算是恶魔崽子，一年吃喝拉撒、魔法材料、训练费用，几万美金不过分吧？你这当爹的难道想赖账？”

　　九叔被她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完全没了平时对付妖魔鬼怪的镇定，只能干巴巴地问：

　　“你要多少钱？”

　　罗莎卡尼斯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一个孩子一个月，我也不多要，2000美金！三个就是6000，每年72000！之前的16年，我给你抹掉零头，就算115万！以后直到他们18岁，每个月6000！少一分都不行！”

　　查斯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一个恶魔你要钱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用！”

　　罗莎卡尼斯眼睛一瞪：“这是他的责任！”

　　她把目光转向九叔：

　　“我就问你们，抚养费你认不认？听说你现在玩起了人格分裂，怎么，想不认前身欠的账？可以啊！大不了和以前一样当个混蛋，这多简单！”

　　九叔心里那个憋屈啊，这简直是道德绑架加道义冲突二合一！

　　他想要拒绝，可是……自己真的能替原主做这个主？还是说，自己真要当个赖账的混蛋？

　　这是血脉相连的抚养责任……

　　《太平经》中有云：

　　父母者，天下之大本也！

　　又云：

　　慈孝者，思从内出，不学能得之，自然之数！

　　……他似乎真的不能拒绝！

　　最终，他颓然地叹了口气，认命了：“……我认。”

　　可钱呢？那刚到手的35万，还了剃刀帮和午夜老爹21万，买了辆二手福特花了2万，剩下就12万了。

　　他只能让查斯把身上剩下的12万支票全都拿出来，递给罗莎卡尼斯：

　　“这是12万，先给你……剩下的，我、我慢慢想办法。”

　　罗莎卡尼斯一把抓过支票，看了看，满意地塞进自己深邃的事业线里，笑道：

　　“这还差不多。记住，以后每个月6000美金，准时送到午夜这里，他会转交给我的。”

　　说完，她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得意洋洋地转身，对三个孩子一挥手：

　　“走了，我的小宝贝们！”

　　走到门口她突然又停下，拉过那个大女儿玛利亚，指着九叔：

　　“来，玛利亚，跟你亲爱的父亲道个别。”

　　那个叫玛利亚的小女孩，转过头，用那双充满冰冷恨意的大眼睛盯着九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会·杀·死·你·的，父亲。”

　　另外两个小男孩也同时转过头，脸上露出了不属于人类的狰狞表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呼呼——”

　　然后，这一家四口才消失在门外。

　　午夜老爹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回到了办公桌前，盯着桌上头也不抬，似乎一切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九叔和查斯四目相对，刚才还揣着十几万巨款，感觉人生即将起飞，转眼之间……又变得一贫如洗！

　　九叔沉稳的带着查斯站起来：“走，回家。”

　　查斯哭丧着脸：“师父……咱这……债越还越多……算怎么回事啊……”

　　师徒二人，带着一身的债务和心灵的创伤，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午夜酒吧这个滑铁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