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彩云坊市人依旧很多，但相比昨天已有不如。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越秀宗金丹大会结束，彩云坊市短暂的繁华终有消散的一日。

　　韩休今天来得很早，抢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一个简陋的地摊很快摆好了。

　　脏兮兮的兽皮铺在地上，上面摆着一双子母剑，一旁立起的木牌上写着：极品法器一对，只交换九转真阳草，要求两百年药龄。

　　他想了想，取过木牌，将上面的字抹去，重新写了一遍，变成：求购两百年九转真阳草，灵石，法器交易均可。

　　又从储物袋取出两件法器，分别是一套阵旗，和一只环形法器，还有符箓若干，也都在摊位上摆好。

　　对敌厮杀是他的强项，但与人打交道不是，他也想学着一旁的散修那样，扯着嗓子叫卖，可就是开不了口。

　　“真是个废物！”他暗骂道，“阿殊等着那灵草救命，你连吆喝两声都不会？”

　　想到孟庭殊，韩休既心痛又愧疚，咬了咬牙，竖起耳朵去听旁边摊主怎么吆喝。

　　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叫卖，他在心底默念了几遍，终于鼓足勇气：

　　“瞧一瞧看一看啊，极品法器便宜卖啦……”

　　话是一样的话，可从他嘴里喊出来却说不出的别扭。

　　怪异的语调引来周边同行古怪的目光，他一瞬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但下一刻，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眉眼间煞气透出，那些目光顿时全都散去了。

　　……

　　张允进了彩云坊市，直奔韩休昨日那处摊位，自然是扑了个空。

　　“难道已经走了？”

　　他顿时有些懊恼，昨日有吕迁在，多有不便，早知如此，应该与那摊主做个约定才是。

　　他有仙府在手，两百年的灵草对别人是可遇不可求，但对他却唾手可得：只需去买一株百年份的九转真阳草，催熟几天便是。

　　没想到一念之差，竟然错过，机缘果真是稍纵即逝。

　　张允心里还想着那双子母剑，这时却听有人招呼道：

　　“这位小道友，贫道稽首了，修界风波诡谲，多门功法多份保障，老道这里有不少神功妙法，何不过来看看？”

　　如今那处摊位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道士占着，修为不高，也只是炼气中期。

　　简单支起的摊位上随意丢着十几本功法，外封破旧，像是被人翻了又翻。

　　张允看着那老道，心中一动：散修的摊位本就不固定，这里昨日是那黑衣修士，今日换了老道，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彩云坊市近日热闹得很，黑衣修士未必肯就此离去，很可能是换了别的位置摆摊。

　　他走上前去，老道士以为生意上门，满脸堆笑：

　　“小道友请看，这是《长生诀》，这是《补天心经》......”

　　“老前辈请了，”张允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老道，客客气气地道：

　　“前辈可知，昨日在此出摊的那位，去了何处？”

　　老道士被他打断，又听他是来找人，老脸一垮，吹着胡子道：

　　“他又不是我儿子，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

　　张允也不生气，拱手道了声“叨扰”，转身离去。

　　彩云坊市只此一条街道，他沿街挨个过去细细搜寻，若人还在是不愁找不到的。

　　小半个时辰后。

　　他在坊市中段看到韩休时，不禁微微一怔。

　　那黑衣修士依旧冷着脸，只是卖力吆喝的模样十分违和。

　　他的地摊上多了几件东西，围观的人却寥寥。

　　等最后一个问价的人离开，张允将韩休眼中的疲惫与失望看得清楚，他快步走到地摊之前。

　　“是你？”韩休见是他，皱眉道。

　　“你记得我？”张允有些惊讶。

　　“我的记性很好，”韩休面无表情地道：“我昨日演示飞剑之时你便在场，还有一名越秀弟子与你同行。”

　　“阁下真有过目不忘之能，张允佩服，道友如何称呼？”

　　韩休瞥了他一眼，冷然道：

　　“我知道你看上了这对飞剑，但我有言在先，你若没有我所求灵草，趁早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张允淡然一笑，说道：“阁下怎知我没有九转真阳草？”

　　“当真？！”韩休闻言上前一步，双目灼灼然盯着张允，片刻后方觉失态，退后一步，垂眸拱手道：

　　“在下韩休，适才言语无状，张道友勿怪。道友真有两百年的九转真阳草？可否拿出来让在下看上一看？”

　　“此刻却不在我身上，”张允悠然道：“韩道友的朋友伤势如何了？”

　　韩休听他说灵草不在身上，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一阵才说：“并无大碍。”

　　张允知道他还信不过自己，那人伤势必然已十分危急，而韩休不愿吐实，也是怕陷入被动，被人任意拿捏。

　　但方才的急切已经出卖了他，张允叹道：

　　“我知道有位前辈手中持有此灵草，年份恰与道友所求相符，只是前辈洞府距此有些距离，我此去往返大约需五六日，道友的朋友等得及么？”

　　韩休忙道：“我与道友同去…带上我那朋友。”

　　张允摇头道：“那位前辈性情古怪，不喜生人，我若非祖上于他有恩，也不敢上门求取，再说贵友阴气袭身，经得住折腾么？”

　　韩休听完也觉有理，孟庭殊此时虚弱已极，长途跋涉非是良策，沉声问道：

　　“道友有多少把握求得灵草？”

　　“九成。”张允略一沉吟，正色道：“那前辈恩怨分明，我有九成把握。”

　　“但人命关天，我此去短则五日，长则六日，在此期间韩道友可继续与人交易，若有人先我一步，只怪我与那子母双剑无缘，道友的朋友却能得救，也非坏事。”

　　“道友高义！我夫妇感激不尽！”韩休闻言顿生感激，一揖到地：“事不宜迟，道友何时出发？”

　　张允听他说起夫妇，心想原来是韩休的道侣受伤，难怪如此急切。

　　这人重情，修为亦是不弱，倒也值得一交。

　　须知祖上留下的恩情向来是用一次便少一次，张允随口编了个前辈出来，既解决了灵草来历，又教韩休承了他的人情，说是交易，又不止交易。

　　张允拱手道：“五天之后，你我仍在此地相见，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