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屏幕上北极站伽马基地的坐标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节奏和刚才一样，但这次不是为了测试数据，而是确认下一步动作。

　　外骨骼装甲通过验收的消息已经传回军方专用通道。现在可以动用那些原本不能公开的信息了。沈砚秋坐在对面终端前，没有抬头，只把加密U盘从主系统接口拔下来，插进独立办公机。

　　“信号中断前十分钟上传的数据包解密了。”她说，“污染物分子结构匹配度98.7%，碳同位素分析也对得上。”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证据链完整了，但怎么用，才是关键。

　　她调出三大国际环保组织的联络清单，开始整合材料。冰芯样本里的重金属沉积层、历史卫星影像中标记的非法排污路径、还有二十年前克莱因工业在南美关闭工厂后当地癌症发病率上升三倍的数据表——全被做成可视化图表。

　　“匿名信源说明写好了。”她点击发送按钮，“他们收到会立刻验证。只要有一家发布，其他媒体就会跟进。”

　　我点头。舆论战不是靠喊口号赢的，是靠谁先掌握叙事权。

　　凌晨三点十七分，第一条动态出现在环保组织官网上。标题很直接：《我们找到了被掩埋的真相》。配图是一张黑白卫星图，红圈标出三个未注册的排污口，时间戳显示为1979年6月。

　　不到两小时，第二家组织转发并追加声明，称已启动跨国调查程序。他们的数据库向公众开放了一部分污染物信息，输入“克莱因工业”能查到七个国家的污染记录。

　　这时候，敌方宣传部门才反应过来。

　　他们原本计划今天上午发布“龙国仿生人技术威胁全球安全”的专题稿，多家西方媒体已经排版完毕。但现在主编们集体暂停发布。有家报社内部会议录音流出，总编拍桌子说：“我们刚发了环保报告，转头就替污染企业说话？读者不是傻子。”

　　沈砚秋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她打开另一台设备，接通裴听霜控制的媒体渠道。

　　“明天头版会有反转。”她只说了这一句。

　　对方没问细节。挂断前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打火机盖合上的声音。

　　天亮前，第一场小型记者会召开。地点在一个普通社区活动中心。发言的是个年轻女人，自称祖辈住在南美某小镇。她拿出一本老相册，翻开一页页泛黄的照片，讲家族三代人因水源污染患病的过程。

　　“这不是故事。”她说，“这是我家的真实经历。”

　　她展示了一份家谱档案，标注了每个家庭成员的出生年份、职业和死亡原因。文件看起来很旧，边角磨损严重，像是保存多年。

　　媒体开始深挖。很快发现这个小镇确实在克莱因工业旧厂下游，当地政府曾多次投诉但无果。十年前，那家公司以“经营不善”为由撤离，设备全部拆除，连地基都翻新过。

　　但现在，环保组织公布的卫星图像显示，当年地下储油罐从未移除，渗漏持续了至少十五年。

　　舆论风向彻底变了。

　　上午十点，原定刊登“技术威胁论”的报纸紧急换版。新头条是《谁在伤害地球？》，副标题写着“三十年污染史浮出水面”。文章末尾附上了可查询的数据库链接，任何人输入企业名称就能看到其环境违规记录。

　　沈砚秋关掉网页刷新页面。热度曲线一路飙升，“克莱因污染”成了全球热搜第一。

　　但她没停下。

　　她知道保守派媒体不会轻易认输。果然，下午就有几家机构发声，质疑证据来源不可靠，要求第三方机构验证。

　　“拖时间。”她说，“想等热度过去。”

　　应对方案早就准备好。

　　她通过艾琳娜的渠道联系上龙国极地科考站。另一批封存在南极冰层深处的样本正在转运途中。这些冰芯采自B-7冰穹区域，深度超过两千米，记录着过去五十年的大气成分变化。

　　更重要的是，它们有官方采样认证编号。

　　晚上八点，消息确认：样本安全抵达实验室，初步检测发现相同类型的重金属颗粒，浓度比北极样本还高。

　　沈砚秋打开国际科学伦理期刊的投稿系统，提交一篇署名文章。标题是《当我们谈论技术时，我们在保护什么》。

　　文中没提任何公司名字，也没指责具体国家。她只讲了一个逻辑：真正的技术进步，必须建立在对自然负责的基础上。如果一项发明能让机器更强大，却让土地变得无法耕种，那它算不算进步？

　　文章最后一段写道：“我们不该问这项技术会不会被滥用，而该问，它的诞生是否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值得生存。”

　　投稿成功后，她退回桌面，刷新邮箱。

　　二十分钟后，自动提醒响起。南极科考站发来确认函，附带样本交接单扫描件。文件底部盖着红色公章，编号与系统记录一致。

　　外部协作贡献值+50。

　　系统提示弹出时，我正站在实验室门口。运输车刚停稳，一名穿防护服的技术员从车厢取出一个密封金属箱。箱体表面刻着“南极B-7冰穹采集”，低温凝结的水珠顺着边缘滑落。

　　我接过箱子，重量比想象中沉。锁扣打开的声音很清脆。

　　里面是三段透明冰芯，固定在特制支架上。最底层那一截，能看到明显的暗色条纹。那是多年积累的重金属沉积层，在灯光下反着冷光。

　　我把箱子放在分析台上，准备录入系统。

　　沈砚秋还在办公室。屏幕亮着，全球新闻热度地图上，红色区域越来越多。她的蓝黑色钢笔平放在桌角，“破局”两个字朝上。

　　她没动。

　　键盘左侧有个计时器，显示已连续工作十九小时。咖啡杯空了，杯底残留一圈褐色痕迹。

　　她点开最后一个加密服务器界面，输入指令。所有原始数据包完成归档，访问权限设为仅限项目组核心成员。

　　操作结束，她把钢笔轻轻推远一点。

　　窗外天还没亮。

　　城市路灯一排排熄灭，只剩少数几盏还亮着。远处一栋写字楼的电子屏突然切换画面，播放一段公益广告。

　　镜头扫过一片枯萎的树林，然后切到清澈河流和新生幼苗。最后出现一行字：**“修复地球，不需要超级英雄。”**

　　沈砚秋抬头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两点零三分。

　　她伸手关掉其中一台显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