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我正盯着主控台右下角的电压读数。数字跳了一下，从380直接掉到220，紧接着红灯爆闪，整个操作台黑了半边。

　　“又来了。”我说。

　　程卫国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的，手里还拎着一把扳手，裤脚沾着泥灰。他没说话，直接扑到配电柜前，拉开侧盖板检查继电器。

　　“备用电源延迟启动，差了四秒。”他说，“不是设备问题，是信号干扰。”

　　我看了一眼监控回放。跳闸前0.3秒，地线电流出现不规则脉冲，频率和上次变电站袭击时的残留波段一致。他们还在试，用同样的手法，一点点试探我们的防线。

　　“不是巧合。”我说，“他们在等我们松懈。”

　　程卫国抬头看了我一眼。“这次要是再断电，B7舱的测试就得重来。冷却系统撑不了三次重启。”

　　我没吭声。系统界面在脑海里弹出：【建筑值+80（冻结中）】。抗干扰稳压电源需要35点，但耐压测试数据没上传，解锁卡住了。等流程走完，至少还要两天。

　　等不了。

　　我抽出一张草图纸，拿起笔开始画。三级滤波电路，双层反向绕组，主动抵消场结构。这些是我在原世界参与灵能共振阵列项目时用过的方案，不算新，但在当前条件下够用。

　　“老程。”我把图纸递过去，“先搭个原型。不用高效，只要稳。”

　　他接过纸扫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这绕组得用高纯度铜线，咱们库存不够。”

　　“锅炉房改造剩下的电解铜管呢？”

　　“还有半根。”

　　“全拿来。”我说，“拆了，拉成丝，手工绕。绝缘层用陶瓷漆刷两遍。”

　　他没动。“你确定？这种土办法，万一过载……”

　　“不会过载。”我打断他，“我们只供数据中心主柜，其他线路切到市电旁路。负载压下来，稳定性就能提上去。”

　　他盯着图纸看了五秒，然后点头。“行，我去叫人。”

　　他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加一道磁环屏蔽。酒泉防御基站退役的那批，仓库里还有吗？”

　　“有，但都是散件。”

　　“全找出来。串在输入端，增强抗扰。”

　　他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我坐回操作台前，调出变电站实时数据流。干扰源还没撤。信号很弱，但持续存在，像是某种远程谐振装置在后台运行。他们不想一次性击穿，而是想让我们疲于应对，直到某个环节出错。

　　不能让他们得逞。

　　两个小时后，程卫国带着两个技工回来了。他们推着一个临时组装的机箱进来，外壳是旧控制柜改的，正面焊了个散热格栅。里面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线圈，铜丝绕得整齐，接头全部重新焊接过。

　　“绕了七百匝。”他说，“用了三小时。温度测过，满载运行十五分钟，升温不到四十度。”

　　我点点头。“接上试试。”

　　他们把新电源并入主线路，断开旧模块。我手动切换供电模式，缓慢升压。

　　第一轮测试，电压稳定在378V，波动小于1%。所有指示灯正常亮起。

　　“可以。”我说。

　　“别高兴太早。”程卫国盯着电流表，“还没带负载。”

　　我把B7舱的冷却系统接入新电源，启动制冷程序。机器运转声响起，温度曲线开始下降。

　　五分钟后，主控台报警——电压骤降，输出失衡。

　　“接地回路虚接。”程卫国立刻判断，“我刚才看到接线柱有点松。”

　　他打开机箱底部，果然发现一根地线螺丝没拧紧。重新焊接后，再次通电。

　　这一次，电压稳住了。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反馈调节跟不上负载变化。冷却系统启停瞬间，电压仍有小幅震荡，触发了保护机制。

　　“缺专用控制芯片。”我说。

　　“用继电器阵列模拟PID。”程卫国突然说，“老办法，慢一点，但可靠。”

　　我看了他一眼。这确实是老航天院的应急手段，用多个继电器按时间差动作，模拟连续调节。

　　“你来做。”我说，“参数我给。”

　　他坐到调试台前，我口述一组数值：响应时间0.5秒，修正幅度每级3%，最大允许偏差±5V。

　　他一边输一边调整继电器开关顺序。十分钟后，新控制模块接上了。

　　第三次通电。

　　电压缓缓上升，稳定在380V。冷却系统启动，B7舱温度开始下降。主控台所有红灯转绿，数据流恢复正常加载。

　　“成了？”一个技工小声问。

　　程卫国没说话，死死盯着电流表。一分钟，两分钟，指针纹丝不动。

　　他长出一口气。“稳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

　　新电源持续输出已超过十分钟，无波动，无告警。数据中心核心服务器群全部上线，冷却阵列进入预运行状态。

　　我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双手撑在操作台上。屏幕上的绿色运行曲线平稳延伸，像一条安静的河。我的工装外套蹭到了焊渣，指尖还能闻到电路板烧过的味道，但我不在乎。

　　这一步过去了。

　　程卫国坐在角落的维修凳上，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红塔山，点了一支。烟雾升起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他把工具箱合上，轻轻放在脚边。

　　外面天色发灰，施工队马上就要回来。电缆铺设可以继续了。

　　我知道接下来还有事。建筑值还没解冻，冷却阵列的技术锁还挂着，国际那边的压力也不会消失。但现在，至少电力稳住了。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打开日志记录界面，开始录入新电源的实时负载数据。电压、电流、温升、谐波畸变率，一项项填进去。

　　程卫国忽然开口：“你写的那个算法……以前用过？”

　　“用过。”我说，“在另一个地方。”

　　他没再问。

　　我继续记录。屏幕光映在键盘上，手指敲下去，一下，一下，节奏稳定。

　　工具箱的金属搭扣有点松，风一吹，发出轻微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