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薇站在主控台前，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得她发丝乱颤。她没去扶，只是盯着屏幕上那条还在跳动的信号线。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下一个信号会从哪里来？”她刚才问过。

　　我没有回答。现在也不打算用话回应。

　　我调出一段加密影像，拖到主屏。画面亮起时，整个指挥室安静下来。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坐在角落，手里攥着半截蜡笔，在一张泛黄的纸上涂画。线条歪歪扭扭，但能看清字——“妈妈回来”。

　　林雪薇的身体猛地一抖。

　　她想往前走，脚却像钉住了。手指掐进掌心，指节发白。

　　“三年前，克莱因把她转移走了。”我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发烧，嘴里一直喊‘妈妈别走’。”

　　她没说话，眼眶红了。

　　“庇护站一直在监控她的健康数据。我们没碰她任何基因样本，就为了等你做这个决定。”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刚才采集血样时蹭上的酒精渍。

　　沈砚秋这时走进来，脚步很稳。她走到金属桌前，拿出一支注射器，往桌上一放。

　　“啪”的一声。

　　淡蓝色药液在灯下泛着光。

　　“这是最新版基因修复剂。”她说，“能清病毒，也能断指令链。但它只能用一次。”

　　她看着林雪薇，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

　　“你选任务，还是选她？”

　　林雪薇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她知道这不是考验。这是选择。

　　她转身走向墙角的通讯终端，手指悬在启动键上。

　　“他们刚发来最后通牒。”她说，“如果我不动手杀你……十二小时内，他们会给她注射X-9型抑制剂。神经不可逆损伤。”

　　她说得很平静，像是在念一份报告。

　　可她的手在抖。

　　我没拦她。沈砚秋也没动。

　　她按下回车，准备发送确认码。

　　“等等。”我说。

　　她停住。

　　我打开系统界面，调出基因重组模块。

　　“我们可以提前生成抗体。”我说，“只要你知道他们用的病毒序列。”

　　她冷笑一声：“你们信我？”

　　“不信。”我说，“但我们信一个母亲不会看着孩子死。”

　　她沉默了几秒，摘下眼镜。

　　然后用指甲划破指尖，血滴落在采集槽里。

　　“代号‘夜莺’。”她说，“启动密钥是……我丈夫临死前念的名字。”

　　数据开始上传。

　　进度条缓慢推进。系统弹出提示：【匹配成功，目标病毒模型构建中】。

　　沈砚秋立刻接通边境庇护站的医疗通道，把参数传过去。

　　“他们已经开始准备预注射。”她说，“三小时后完成抗体合成。”

　　“三小时。”我重复了一遍。

　　这期间，基地主控系统必须降为二级防御。备用能源要全部供给基因仪。一旦外部攻击，我们连反制程序都跑不起来。

　　我下令启动地热稳压阵列。程卫国那边很快回复已接入。

　　“电力稳定，可以支撑三小时峰值输出。”他说。

　　我点头，目光回到林雪薇身上。

　　她靠在墙边，呼吸有点急。胸口的衣服被扯开一角，皮下有个小点正闪红光。

　　“监听终端还在工作。”她说，“他们以为我还听命于他们。”

　　“那就让他们继续以为。”我说。

　　我修改基因仪的输出频率，让治疗信号伪装成服从确认码。

　　“每十分钟发一次状态包。”我说，“内容加密，格式和他们标准协议一致。”

　　她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一下。

　　不是笑，是松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生命体征曲线开始变化。女儿的病毒载量从高位逐步下降。

　　0.87→ 0.43→ 0.12→ 0.00

　　【基因重组完成，亲子关联确认，双面间谍策反状态：终极成功】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林雪薇整个人软了下来。

　　她靠着墙滑坐在地，头埋进膝盖里。

　　肩膀在抖。

　　没有哭声，但眼泪掉得很快。

　　沈砚秋走过去，把那支空注射器轻轻放在她手边。

　　“你现在可以做个选择了。”她说，“不是谁的工具，也不是谁的棋子。是你自己。”

　　林雪薇抬起脸，眼睛肿了，但眼神变了。

　　不再是躲闪，不再是恐惧。

　　她看着我：“我能做什么？”

　　“你现在就能做。”我说，“他们还在接收你的信号。你以为你在执行命令，其实你在传数据。”

　　她点头，慢慢站起来，走到辅助终端前坐下。

　　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我在模拟上次的通讯节奏。”她说，“他们不会怀疑。但如果我加一段隐藏频段……可以反向追踪主控源。”

　　我打开监听面板。

　　果然，在常规信号流下面，有一条极细的加密通道正在激活。

　　“就是它。”我说。

　　她继续输入指令，把反向追踪程序嵌进下一次“状态汇报”里。

　　“再过八分钟，他们会收到一次心跳同步验证。”她说，“那是他们判定是否失控的标准。如果我们能在那之前把追踪码送进去……就能顺藤摸瓜。”

　　“能做到吗？”我问。

　　“能。”她说，“但我需要你帮我掩护一次系统波动。”

　　我调出电源分配图，手动切掉非核心区域供电。

　　“两分钟窗口。”我说，“够吗？”

　　“够。”她说。

　　倒计时开始。

　　120→ 119→ 118……

　　她手指飞快敲击，代码一行行滚过屏幕。

　　98→ 76→ 54……

　　突然，她停下。

　　“他们改了验证方式。”她说，“不是心跳同步，是脑波采样。”

　　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模拟真实生物信号，否则立刻暴露。

　　“用我女儿的数据。”她说，“他们的数据库里有她三个月前的扫描记录。我可以复制那段波形。”

　　“风险很大。”我说，“一旦波形不匹配，他们马上切断连接。”

　　“我知道。”她说，“但这是我唯一能还给她的东西。”

　　她开始调整参数。

　　43→ 21→ 9……

　　“准备好了。”她说。

　　我按下电源切换键。

　　系统轻微震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她把追踪码推了出去。

　　进度条跑完。

　　【反向链接建立，信号源定位中……】

　　地图展开，红点闪烁。

　　不在美利坚，不在欧洲。

　　而在南太平洋的一艘移动科研船上。

　　“找到了。”她说。

　　她转过头，看着我。

　　“下一步，是不是该让他们也尝尝，被控制的滋味？”

　　我还没开口，沈砚秋已经拿起钢笔式U盘，插进全球舆论通道端口。

　　“证据链准备好了。”她说，“只要一点，全世界都会看到他们干了什么。”

　　林雪薇坐回座位，手边放着那支空注射器。

　　她打开一个新的加密频道，输入一段文字。

　　不是发给敌人。

　　是发往边境庇护站。

　　“告诉小雨，妈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