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还贴在炉壁上，掌心滚烫。紫火弱了，但没灭。火焰中心空荡荡的，查尔斯的画面断了，地址只留下半句。芯片厂、地下三层——后面是什么？没人知道。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建筑值：200。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用掉就清零。解锁失败，所有积累归零，厂房保不住，所有人都得散。

　　裴听霜站在我旁边，ZIPPO在指间转了一圈，又合进掌心。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沈砚秋站在主控台前，钢笔已经收好，三盆绿萝摆在操作台边缘，位置变了，不再是威胁、诱惑、共情的三角，而是围成一圈，像在守什么东西。

　　程卫国蹲在锅炉旁，手里摸着那块脱落的合金门板。他手指划过克莱因工业的标志残痕，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不能再等了。”我说。

　　他们都没反对。

　　我盯着系统界面，输入指令：“解锁芯片厂技术模块。”

　　【确认操作？建筑值-200，当前进度将重置为初始状态。】

　　我按了确认。

　　界面一闪，进度条开始爬升。1%。2%。没有声音提示，没有光效，只有我脑子里那行字在动。但我知道，它开始了。整个厂房的地基开始轻微震动，不是来自外部，是内部。管道接缝处渗出淡蓝色的微光，像是金属里长出了神经。

　　“熔炉撑不住。”程卫国突然说。他站起来，走到加料口前，炉体温度已经接近临界点，外壳发红，警报器没响——它早就被我们拆了，怕暴露信号。

　　他解开中山装口袋，掏出半包红塔山，烟丝被火燎过，焦黑一片。他没抽，只是把烟纸撕开，抖出里面裹着的一小撮土。

　　是我的硅土。

　　他早年从我这儿要走的，一直留着。

　　“这土，不该埋在废铁堆里。”他说完，抬手，撒进加料口。

　　炉内一声闷响，像是回应。紫火猛地一颤，随即沉下去，再升起时，颜色变了，深了一层，带金边。炉体震动停止，反而开始自我校准。压力表指针从红色区缓缓回落，稳在黄区中间。

　　“它认这个。”我说。

　　程卫国没答话，只是把手里的玻璃瓶底残渣也倒进去。那是我给他的最后一份样本，他一直没用，留到现在。

　　炉内金属开始流动。不是熔化，是重组。铜管自行延伸，焊点自动闭合，地下的电缆像根须一样往深处钻。控制台屏幕一个接一个亮起，不是我们接的电源，是熔炉自己供的电。

　　裴听霜跳上控制台边缘，从外套内袋掏出一叠港币。三十七张，全是H字头，面额一百。她一张张甩出去，纸币在空中翻飞，掠过电弧，边缘卷曲发黑。

　　“告诉全世界，”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这不是偷来的，不是买的，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

　　一张纸币落在主控屏上，正好盖住“未授权设备”的警告框。

　　沈砚秋没动，只是把钢笔从口袋拿出来，转了一圈，笔帽“咔嗒”合上。这是她结束谈判的动作。以前我见过三次，每次都意味着对方彻底失去反击能力。

　　这一次，是对查尔斯。

　　我抬头看屋顶。锈蚀的铁皮开始变形，接缝处鼓起，像是有东西在里面顶。一道细光从缝隙里钻出来，笔直射向夜空。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光越来越多，汇聚成束，冲破屋顶，直上云霄。空中传来撕裂声，不是爆炸，是空气被高能粒子强行推开的声音。光流在高空展开，扭曲，重组，最终形成一幅巨大的轮廓。

　　龙国地图。从漠河到曾母暗沙，从帕米尔高原到东海岛链，每一寸疆域都被光勾勒出来，缓缓旋转，像一颗悬浮在夜空中的星核。

　　“成了。”程卫国靠在锅炉上，铁锤从手里滑落，砸在地上没捡。他仰着头，眼里映着光，“老伙计们，看见了吗？”

　　我没说话。系统提示浮现在眼前：【芯片厂建设进度10%】。后面跟着一串参数，材料配比、结构框架、能源供给路径全部生成，自动导入本地终端。

　　但进度条卡住了。10%，不再上升。

　　“差什么？”裴听霜问。

　　我扫了一眼数据。缺一个启动密钥。不是密码，是物理触发源。需要一次定向能量注入，频率必须精准匹配熔炉当前共振值。

　　“我来。”程卫国说。他弯腰捡起铁锤，不是原来的那把，是新生成的合金锤头，表面还带着高温余热。

　　他走到主控阀前，把锤子放在感应区。系统扫描了一下，弹出提示：【检测到航天级校准权限，是否绑定？】

　　他按了确认。

　　阀门打开，一道紫光从炉心射出，打在他胸口。他没躲，站着不动。光流绕着他转了一圈，回到炉内。

　　进度条动了。11%。12%。继续爬升。

　　“你什么时候有的权限？”我问。

　　“1963年。”他声音低，“那会儿我还不是看门的。我是龙国第一批航天材料组的负责人。项目代号‘星火’。后来停了，资料封存，人被打散。我活下来了，但他们没等到这一天。”

　　他说完，咳嗽两声，嘴角渗出血丝。刚才那道光不只是扫描，是抽取。抽走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进度条还在走。15%。20%。

　　外面传来直升机引擎声。由远及近，悬停在厂房上空。探照灯扫过地面，光柱掠过墙壁，照不到我们——屏蔽层还在工作，铜网吸收了大部分信号。

　　但他们在找。查尔斯没死，也没放弃。

　　裴听霜跳下控制台，从靴筒抽出一把短刀，插进主供电线槽。刀身导电，瞬间引燃一条备用电路。墙上几盏应急灯亮起，闪烁不定。

　　“给他们看点东西。”她说。

　　灯光节奏变了。不是随机闪，是摩尔斯码。重复三个字母：C-H-I。

　　China。

　　沈砚秋走到窗边，没看外面，而是盯着主控屏右下角。那里有个小窗口，显示外部电磁波动。她手指在键盘敲了两下，切换频道。

　　“他们正在尝试定位能量源。”她说，“不是靠光学，是靠谐波反推。只要我们不停，他们就能慢慢逼近。”

　　“那就别停。”我说。

　　我走到熔炉前，右手贴上去。掌心还是烫的，但这次不是因为余温，是因为连接。我能感觉到炉内的脉动，像心跳。

　　系统提示：【检测到绑定者生物信号，是否启动人工校准协议？】

　　我按了确认。

　　一股电流从炉心冲上来，顺着手臂蔓延。我没松手。牙齿咬紧，肩膀旧伤开始发麻，像是被重新撕开。眼前画面闪动，不是幻觉，是系统在传输数据。芯片厂的每一层结构，每一条管线，每一个接口标准，全塞进脑子里。

　　30%。40%。进度条加速。

　　头顶的光图更亮了，边缘开始细化，出现城市标记。BJ、上海、深圳……一个个光点亮起，连成网络。

　　直升机盘旋了几圈，突然降低高度，探照灯直射厂房顶部破洞。光柱扫过夜空中的地图，像是想把它击碎。

　　没用。光图不受干扰。

　　程卫国突然踉跄一下，扶住墙壁。他脸色发白，呼吸变浅。刚才的权限认证消耗太大。

　　“你去休息。”我说。

　　“休息？”他笑了一声，声音哑，“我等了四十年，就是为了今晚。让我多看一会儿。”

　　他靠着墙，抬头望着光图，手慢慢从口袋里掏出半截烟，没点，就捏着。

　　裴听霜站到他身边，递了瓶水。他摇头，她也不坚持，把水放地上。

　　沈砚秋忽然说：“他们换频率了。不是军用频段，是民用广播波段。在伪装成气象预警。”

　　我立刻反应过来。查尔斯在散布假消息，说这里有危险化学品泄漏，诱导官方介入。

　　“通知周启明。”我说。

　　“他已经收到风声。”她说，“十分钟前打了三个电话，没人接。”

　　我看了眼时间。不能再拖。

　　“准备最终注入。”我说。

　　程卫国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老式机械表，表盘裂了，指针停在十二点。他轻轻按了一下后盖，表壳弹开，里面不是机芯，是一枚微型晶体。

　　“航天局最后给我的东西。”他说，“‘星火’项目的原始密钥。我一直没敢用，怕用错了时候。”

　　他把晶体放进加料口。

　　炉内紫火猛然暴涨，冲破剩余屋顶，光柱直贯天际。空中的地图开始旋转加速，边缘拉出光轨，像星系初生。

　　进度条跳到99%。

　　最后一秒，卡住了。

　　系统提示：【等待最终确认指令】。

　　我抬起手，准备输入。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金属撕裂声。一大块铁皮被气流掀飞，直冲高空，撞进光柱，瞬间汽化。

　　直升机压得更低了，机腹武器舱打开，不是导弹，是电磁脉冲发射器。

　　他们要一次性切断所有电子系统。

　　我按下确认键。

　　进度条跳到100%。

　　整座厂房剧烈震动，地下传来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深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