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机对接成功的消息刚传回指挥中心，大屏上的轨道线由红转绿。我手指还在敲桌面，节奏没变，但心思已经不在飞行器上了。

　　沈砚秋摘下耳机，看了我一眼。“会议要开始了。”

　　我点头，接通国际航天组织的远程接入通道。画面切过去，各国代表头像排成两列，法国、德国、日本、印度……还有五角大楼派来的观察员。背景是标准会议室，灯光打在每个人脸上都很平，看不出情绪。

　　沈砚秋先开口。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过去七十二小时，龙国三代机全程公开所有遥测数据。这些信息可查、可验、可复现。十八个中立国的技术团队已基于真实数据完成独立评估。”

　　她调出一张图表，显示数据访问记录。“我们没有隐藏任何东西。因为透明，才是太空安全的第一道防线。”

　　有人低声说话，镜头晃了一下。德国代表抬手示意提问：“你们强调透明，但下一步呢？不能每次靠自证清白来避免冲突。”

　　“所以我们提出一个方案。”她说，“叫‘技术换席位’。”

　　全场安静。

　　“任何国家或实体，投入一亿美元研发资金，即可获得国际联合空天理事会的观察员资格。参与标准制定会议，共享技术演进路径。”

　　印度代表身体前倾。“门槛是不是太高了？”

　　“这不是买卖。”沈砚秋说，“这是责任绑定。投入越多，越要确保技术不被滥用。”

　　法国代表冷笑一声。“用资本换话语权？这和你们反对的技术垄断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把门槛从技术换成钱罢了。”

　　他旁边的人跟着点头。

　　沈砚秋没反驳。她看向我。

　　我接过话筒，站起来。玻璃管在我手里轻轻转动，里面的硅土微微晃动。这是我从上个世界带回来的东西，一直没丢。

　　“各位。”我说，“我们不怕技术落后。我们怕技术变成武器。”

　　我停顿两秒，看着屏幕里的每一张脸。

　　“所以我想补充一点：所有通过这个机制获得席位的成员，自动拥有对任何军事化应用提案的否决权。”

　　没人说话。

　　“你们出钱，不是为了控制谁。”我说，“是为了拿到一张否决战争的票。”

　　会议室里有纸张翻动的声音。非洲某国代表低头写了几个字，又抬头看我。

　　“第一批资金将用于建立全球轨道监测网络。”我继续说，“实时数据开放给所有签署国。任何人发现异常轨道行为，都可以直接上报。”

　　“我们不要控制太空。”我说，“我们要让太空不再需要控制。”

　　印度代表开始和身边人低声讨论。东南亚两个国家的代表交换了眼神。法国代表皱着眉，但没再说话。

　　德国代表举手。“如果加入，多久能接入监测系统？”

　　“协议签署后七十二小时内。”我说，“系统已经在建。酒泉基地负责主节点，但我们欢迎各国设立分站。”

　　“谁来监督数据真实性？”日本代表问。

　　“第三方审计机构可以随时接入。”我说，“包括你们指定的团队。我们也接受随机抽查。”

　　沈砚秋补充：“所有技术接口标准化，源代码托管在中立服务器。更新日志全网公示。”

　　法国代表突然笑了。“听起来很美好。但如果有人绕过系统，私下开发武器呢？”

　　“那就不只是我们的事了。”我说，“是全人类的事。这个机制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成为彼此的监督者。”

　　“你们凭什么主导？”他盯着我。

　　“因为我们现在有能力，也有意愿公开。”我说，“但主导权不该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所以规则必须由大家定。”

　　我坐下，手指重新敲上桌面。节奏恢复。

　　沈砚秋切换到另一个界面。“目前已有九个国家表示愿意启动内部审议流程。其中包括巴西、南非、土耳其和瑞典。”

　　德国代表点头。“我们会提交内阁讨论。”

　　印度代表发来私信请求接入。我没马上通过，等了几秒才同意。

　　“陈先生。”他说，“如果我们加入，能否优先获得热控涂层技术的授权？”

　　“可以。”我说，“但前提是你们承诺不将其用于军事载具。”

　　“这没问题。”

　　私信结束。我看了一眼建筑值界面。+30点正在缓慢填充。来自新增合作备忘录的预期收益。还不够解锁新模块，但已经是进展。

　　法国代表还在摇头。“这种模式迟早会被大国操控。表面民主，实际还是强者说了算。”

　　“那就让我们试试看。”我说，“如果哪天我们真成了新的霸权，你们就用手里那张否决票，打下来。”

　　他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沈砚秋关闭发言通道，转入后台监控模式。她的钢笔夹在指间，偶尔转一下。她在看各国代表的微表情变化，判断哪些是真兴趣，哪些只是拖延战术。

　　我盯着主屏。会议还没散，但风向变了。

　　之前他们怕我们封锁技术。现在他们开始想，怎么用规则锁住我们。

　　这才是真正的博弈。

　　不是谁飞得更快，而是谁定义了飞行的规则。

　　裴听霜的消息跳出来：“碳市场那边动了。”

　　我扫了一眼。几家与克莱因工业关联的能源基金开始调整持仓比例，动作隐蔽，但路径清晰。

　　“让他们动。”我回，“等他们押注方向明确，再动手。”

　　她没回复，但我知道她在盯。

　　沈砚秋轻声说：“俄罗斯代表刚才问，能不能用稀土资源折算部分资金。”

　　“可以。”我说，“只要资源交付可验证，技术输出就能启动。”

　　“他们会验得很严。”

　　“正好。”我说，“越严越可信。”

　　屏幕上，一名非洲代表举起手。“我们国家财政紧张，没法拿出一亿。有没有其他参与方式？”

　　“有。”我说，“人才交换计划。每年输送二十名工程师参与联合项目，视同部分出资。具体折算比例可以谈。”

　　“真的？”他声音有点抖。

　　“真的。”我说，“技术不能只属于富国。否则它就没有未来。”

　　他低下头，像是在记什么。

　　法国代表冷哼一声，关掉了摄像头。

　　但其他人还在。

　　印度、巴西、土耳其、印尼……陆续有人提出细节问题。预算审批流程、技术转让范围、争议仲裁机制。

　　我们一一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建筑值又涨了5点。来自三份初步意向书的落地确认。

　　沈砚秋递来一张纸条：“德国想牵头成立独立审计小组。”

　　我写了个“准”字，还给她。

　　会议进入自由讨论阶段。声音多起来。不是争吵，是商量。

　　我摸了下表盖。父亲留下的上海牌机械表，内侧刻着“技术报国”四个字。我一直记得。

　　现在这条路走得很慢，但方向没错。

　　沈砚秋忽然抬头。“美国代表要求发言。”

　　我点头，打开通道。

　　五角大楼的观察员坐在桌边，军装笔挺。“龙国提出的机制，是否适用于现有太空武器项目？”

　　“所有项目都适用。”我说，“只要还没投入使用，都在否决范围内。”

　　“包括我们正在测试的轨道拦截平台吗？”

　　“包括。”我说。

　　他沉默几秒。“谢谢。”

　　关闭前，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警惕，也有某种认可。

　　会议继续。

　　我的手指仍在敲桌面。

　　节奏稳定。

　　门外传来脚步声，程卫国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对我点点头，站在后排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等下一步指令。

　　但我现在不能动。

　　会议还没结束。

　　真正的规则之战，才刚开始。

　　沈砚秋的钢笔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