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港币与钢印的财务战争
凌晨三点十七分,银行系统日志刚刷新完最后一笔离岸转账记录。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倒计时——距离审计组正式进场还有五小时四十三分钟。裴听霜已经去了港城分行,沈砚秋在隔壁调试语音识别模型,而我正把记录仪里的数据导入系统。
投影墙亮起,三维账本展开。七条资金流从港城不同注册地出发,最终汇入百慕大同一个账户。路径干净得反常,像是特意排练过。
“他们想抢在审计前完成结算。”沈砚秋走进来,手里拿着打印纸,“但查尔斯犯了个错。这七家公司注册时间全挤在八二年第三季度,正好是外汇管制试点启动窗口。”
她把纸拍在桌上。“那个阶段所有外资备案都要人工核验,档案编号是连续的。可他们的骑缝章编号断了两位。”
我调出公证处存档扫描件对比。果然,钢印边缘模糊,数字字体和同期文件不一致。
“远程改的。”我说,“系统升级期间,数据库开放了三小时只读权限。”
沈砚秋转着钢笔,笔尖朝下。“境外IP登录,没走代理,地址还能追。”
门外传来轮子压过门槛的声音。林雪薇的清洁车卡在会议室侧门,车身歪斜,撞掉了半块木条。她没下车,只是按下操作台按钮。
录音开始播放。
查尔斯的声音直接冲进耳朵:“……给海关王主任打五十万港币,货走南沙B通道,报成废铜。发票用旧模板,别动税号。”
声音很稳,背景有轻微电流声,像是加密通话被截获后的还原版本。
整个房间静了三秒。
裴听霜推门进来,风衣还没脱。她看了眼投影屏,又看向清洁车,最后走到长桌前,从包里掏出一叠港币,一张张平铺开,摆成弧形。
“三十七笔转账。”她指着第一张,“每一笔都比申报金额多出百分之十二点六,刚好卡在自动预警线以下。”
她拿起第二张,翻面展示水印位置。“他们在洗钱节奏上做了伪装。每次付款间隔精确到分钟级,模仿正常贸易流水。”
我接入系统模拟器,将录音时间戳与资金流向对齐。红色箭头瞬间锁定两条并行轨迹:一条是公开申报的设备维护费,另一条隐藏在跨境服务费名目下,金额完全匹配走私路线。
“不是单纯的行贿。”我说,“这是财务掩护。他用合法合同遮住非法出境的资金流,再通过空壳公司倒手,变成‘第三方采购款’回流。”
沈砚秋走到投影前,用钢笔尾端点中其中一家公司名称。“这家公司注册资本两百万港元,实缴只有八万。没有实际办公地址,电话是公用电话亭。”
她抬头看我。“但它在过去半年开具了超过一亿两千万的进口服务发票。”
“虚开发票。”我说,“配合虚假报关,把偷运出去的技术材料重新‘买’回来,还能抵税。”
裴听霜冷笑一声,拿起一枚港币弹向空中,稳稳接住。“查尔斯以为我们只会盯着熔炉和电路板。他忘了,钱也是能发热的。”
她走到投影仪旁,手指划过股权穿透图。“这七家壳公司表面独立,实际控制人全部指向一个英属维尔京群岛信托基金。受益人代号C-H-7。”
“查尔斯·霍克。”沈砚秋轻声说,“编号是他西点军校学籍尾数。”
我正准备标记最终节点,视频终端突然亮起。查尔斯出现在画面中央,西装笔挺,领带夹闪着冷光。
“你们没有执法权。”他说,“那份录音来源非法,不能作为证据。我的收购合同已经公证,具备优先执行效力。”
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地图,红旗插满亚洲据点。
“你那份公证书。”沈砚秋开口,语气像在陈述天气,“提交时间是八月十九日下午四点十五分,对吧?”
查尔斯没回答。
“巧的是,市工商局档案室那天下午两点到五点正在进行系统迁移。”她放大扫描件局部,“你们提交材料的骑缝章编号是082314,但底册登记的是082316。差了两位。”
她停顿一秒。“更巧的是,那段时间唯一访问过数据库的IP,来自塞班岛的一个动态节点,归属设备型号与你办公室备用路由器一致。”
查尔斯脸色变了。
“你连伪造都来不及核对原始编号。”我说,“是不是太急了?账户余额撑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画面晃了一下。“你们会为这种诽谤付出代价。”
“我们不是在诽谤。”裴听霜走到镜头前,举起一张港币,“我们在清算。你每转移一笔钱,都在留下痕迹。你以为躲在境外就能安全?”
她把钞票贴在屏幕上。“这张钱的冠字号,和你打给王主任的五十万中的三张完全一致。我们已经提交给反洗钱监测中心。”
查尔斯嘴唇绷紧,右手缓缓抬起,似乎要去关摄像头。
“等等。”沈砚秋忽然说。
她把钢笔放在合同复印件上,笔帽刻着的“破局”二字正对着镜头。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选在这个会议室吗?”她声音不高,“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有记录。电源负载、网络流量、甚至空调排气频率。你刚才切断通讯前,后台显示你的终端仍在运行语音采集程序。”
她微微一笑。“我们录下了你每一句话,包括你低声骂了一句‘该死’。”
查尔斯眼神一颤。
“他的心跳加快了。”我看着系统同步的生命体征分析模块,“血压上升十二个百分点。”
“他在怕。”裴听霜坐回椅子,翘起二郎腿,“怕钱被冻结,怕链条断裂,怕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被人翻开。”
林雪薇仍坐在清洁车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她没说话,但目光一直盯着屏幕。
查尔斯终于动手关闭了视频连接。画面黑掉前,我看到他手中的钢笔狠狠扎进桌面,墨水溅到了文件边缘。
会议室安静下来。
裴听霜收起最后一张港币,放进内袋。她看了眼手表。“银行那边刚回复,那笔两千万美元的转账已被临时挂起,等待合规审查。”
“不止这个。”沈砚秋调出新窗口,“反诈中心反馈,海关确有一位王姓主任近三年未申报额外收入。我们提供的录音片段已进入初核流程。”
我盯着尚未关闭的资金模型。红蓝交错的箭头还在跳动,代表实时监控仍在运行。
“他还有后手。”我说,“这笔钱只是冰山一角。那些空壳公司的资金池还没动。”
“那就等着。”裴听霜靠在椅背上,“等他再出手。”
沈砚秋忽然皱眉。她盯着屏幕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日志提示:【异常登录尝试- IP经三级跳转,源头疑似洛杉矶数据中心】。
“他没退出。”她说,“他在看我们的操作界面。”
我立刻切换加密通道,封锁所有非授权端口。系统提示防御协议激活。
“让他看。”我说,“看清楚我们是怎么拆掉他的财务骨架的。”
裴听霜站起身,走到林雪薇身边。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林雪薇低头,手指在操作台上敲了一下。清洁车的录音设备重新启动,播放出一段新的音频片段——
查尔斯的声音再次响起:“……立即启动B计划,切断所有关联账户,优先保护北美资金池。”
语速很快,带着压抑的怒意。
沈砚秋拔下存储卡,握在手中。
“现在不是收购谈判。”她说,“是办案现场。”
裴听霜拾起一枚港币,弹向投影开关。画面定格在股权穿透图的最后一层,红圈牢牢锁住那个名字。
我站在桌前,指尖一下下敲击桌面,节奏稳定,像在输入指令。
资金模型仍在运转,一条新的异常流动刚刚浮现,来自一家从未登记的离岸实体。
它的转账备注写着:紧急撤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