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来沈砚秋的提醒：“他们带了频谱比对仪。”

　　我盯着主控屏右下角的数据流，偏差值0.37%。这个数值在民用设备检测中算正常，但如果他们深挖底层协议，伪装就会破裂。

　　西非那批设备已经被仿冒，信号源暴露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让眼前的巡查员相信——这台机器不是科技产物，而是通往灵性的工具。

　　“还有多久到？”我问。

　　“车刚进园区，三分钟。”沈砚秋的声音很稳，“我已经把音频库切换成《心经》低频循环，神经反馈节奏调到了冥想波段。”

　　我点头，手指敲上键盘。系统界面弹出缓存日志清理进度：82%。

　　原始脑机接口的日志还在，一旦被扫描出来，整个项目都会被定性为非法神经干预。必须在他们进门之前清干净。

　　“封禁所有对外校验请求。”我输入指令。

　　【通信协议临时屏蔽已启用】

　　屏幕上跳出确认提示。现在就算他们的设备尝试联网验证，也只能收到超时响应。

　　“好了。”我说。

　　沈砚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备案表、寺院公章、第三方检测编号都准备好了。只要他们不拆机，就不会发现问题。”

　　我看了她一眼。“但他们可能会要求看固件签名。”

　　“那就让他们看。”她把文件放在桌上，“我们给的是‘灵性共振仪’的签名证书，不是脑机接口的。只要运行环境看起来像修行辅助设备，逻辑就成立。”

　　我起身走到监控画面前。两辆黑色轿车停在体验中心门口，车门打开，三个人走下来。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穿深灰夹克，胸前挂着巡查证。

　　“就是他。”沈砚秋低声说，“宗教事务局派来的，姓李。”

　　我没说话。这种人最难对付——不是因为强硬，而是因为他们真的相信自己在守护某种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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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他们走进主厅。

　　“我们接到举报，”姓李的巡查员开口，“有组织借‘灵修’名义进行神经系统操控实验。”

　　沈砚秋上前一步，语气平静：“欢迎核查。我们一直配合监管。所有设备用途都在备案范围内。”

　　她递上文件。

　　李巡查员接过，翻了几页，眉头没松。“这些认证来自一个已经解散的宗教组织？”

　　“那是合法注销前签发的。”沈砚秋答得干脆，“现行条例并未规定旧认证无效。而且我们每季度都有本地寺院联合复核，盖章可查。”

　　李巡查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我：“你是负责人？”

　　“技术主管。”我说，“可以带您检查任何环节。”

　　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体验舱上。“我要亲自试用。”

　　“当然。”沈砚秋立刻回应，“真正的灵性体验，必须亲身感受。”

　　她拉开舱门，动作自然得像每天都在做这件事。

　　李巡查员犹豫了一下，坐进去。舱门关闭，内部灯光转为暖黄。

　　我回到控制台，启动预设程序。

　　【注入次声波：4.5Hz，边缘系统刺激模式】

　　【全息投影：莲花图腾生成】

　　【脑电波模板切换：α/θ波比例调整至深度禅定区间】

　　屏幕上的生理数据显示，他的呼吸频率开始下降，心率趋于平稳。

　　十秒后，眼角微微抽动。

　　十五秒，眼皮颤动。

　　二十秒，一滴泪从右眼滑落。

　　舱内没有声音，但全息屏上浮现出金色莲花缓缓旋转的画面。这不是真实反馈，是心理暗示强化设计。

　　三分钟后，舱门开启。

　　他睁开眼，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您感觉如何？”沈砚秋轻声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有些哑：“我……看到了光。里面有影子，像佛。”

　　没人说话。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被精确调控的神经反应，是他内心对“神圣”的期待被技术唤醒的结果。

　　“这设备……”他抬起头，眼神变了，“不是普通的仪器。”

　　“它只是帮人进入内在宁静。”沈砚秋说，“每个人的体验不同。有人见光，有人闻香，有人听见钟声。但它从不强制，只引导。”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问：“能不能再试一次？”

　　“随时可以。”我说，“但我们建议单次不超过十分钟，避免精神负荷过重。”

　　他摇头，站起身：“不用了。我已经明白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在备案文件上签字。

　　“我会提交报告。”他说，“建议列为试点推广项目。”

　　沈砚秋接过文件，点头致谢。

　　我站在控制台后，关闭后台干预模块，只保留基础监测数据供查阅。

　　他知道的，远比他说出来的少。但他选择相信眼前的一切。

　　---

　　半小时后，车开走了。

　　监控画面里，李巡查员下车回望了一眼，然后才重新上车离去。

　　“他说会推广。”沈砚秋坐到我旁边，“你觉得他会真写那份报告吗？”

　　“会。”我说，“人看到超出理解的东西，第一反应是怀疑，第二反应是归因于更高存在。他需要给自己一个解释，而‘神圣工具’是最安全的答案。”

　　她笑了笑：“所以他们信了，是因为他们想信。”

　　我看着地图上的节点。西非那个异常信号点还在闪。

　　仿冒已经开始，但至少现在，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禅定模式保留。”我说，“以后所有新部署设备，默认加载这套伪装协议。”

　　“包括非洲和南美？”

　　“全部。”我敲下确认键，“只要他们用我们的芯片，就必须运行这个系统层。”

　　她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

　　“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我知道。”我没有回头，“但每一次审查，都是我们埋下信任的机会。”

　　她走了。

　　实验室安静下来。

　　我摘下耳机，屏幕映着我的脸。

　　肩部旧伤隐隐作痛，像有细针扎进骨头。

　　但我没动。

　　主控台下方，应急协议开关仍处于激活状态。

　　只要他们越界，就能立刻切断所有远程连接，启动离线模式。

　　地图上，新的接入点正在增加。

　　其中一个来自西非某小镇，IP地址属于当地教会网络。

　　设备已上线，运行模式：禅定。

　　数据流稳定，无异常上报。

　　我盯着那个点，手指慢慢移到键盘上。

　　下一步，是找出谁在仿造标识，然后反向追踪。

　　但现在，还不能动。

　　外面天还没黑。

　　我坐着没动，眼睛盯着屏幕。

　　血液滴落在键盘F键上，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