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字符还在屏幕上闪着。我盯着那行“TTP-C2-EXOTIC”，手指已经放在键盘上，但没动。这种协议握手模式太熟了，和之前电磁脉冲攻击的特征完全对得上。系统没报警，说明它还没判定为威胁，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裴听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刚才苏黎世那边确认了测试账号正常登录，日志流也同步了。”她靠在控制台边缘，手机贴着耳朵，另一只手正快速敲着平板，“不过碳交易所那边有动静，价格往下砸了三块。”

　　我转头看她。

　　她抬眼，“欧盟说要调整碳税政策，市场全乱了。我们之前埋的单子，现在是走还是留？”

　　我没回答，先调出建筑值界面。当前80点。距离量子计算中心还差120。三代机稳定运行带来的增量已经结算完，接下来必须靠新设施建设来推高数值。而眼下最能快速落地的项目，就是数据中心节能改造。

　　环保类设施正好是政策鼓励方向。

　　“碳配额的事，能做多大？”我问。

　　裴听霜放下手机，坐直了。“现在国内碳市场流动性差，单独申报项目容易被卡。但我联系了三家签过算力协议的环保公司，愿意一起组个联合体，用集体名义申请减排认证。”

　　她把平板转过来给我看。上面是一张资金路径图：先低价收购闲置配额，再提交我们的节能方案作为核证依据，等审批通过后高价卖出，赚中间差价。

　　“风险呢？”我问。

　　“最大的风险是时间。”她说，“如果核证拖太久，遇上外盘暴跌，我们就得硬扛。但现在窗口很好——国际监督委员会刚进来了，我们的数据透明度成了信用背书。只要能耗模型够硬，批文不会卡太久。”

　　我想了想蓝星时期的能源经济模型。碳价长期看供需，短期看情绪。这次下跌是因为误读政策，不是基本面变化。错杀之后必有反弹。

　　“你能拉住合作方不平仓吗？”我问。

　　“只要数据够强，就能说服他们。”她说，“你这边能出什么？”

　　我打开本地数据库，调出三代机与传统服务器的能耗对比模型。冷却系统优化加上任务调度算法升级，实际节能率达到67.3%。这个数字足够支撑申报材料。

　　“把这个交给他们。”我说，“强调一点——这不是预测，是实测数据。”

　　裴听霜看了两眼，点头。“有了这个，再加上联合体背书，核证流程可以压缩到两周内。我现在就去改文件。”

　　她起身要走，又停下。“你还记得上周申请的环保专项补贴吗？财政那边还没批。如果我们自己先把钱搞到，反而能倒逼他们加快流程。”

　　我明白她的意思。有了自筹资金动作，政府更愿意配套支持。形成闭环。

　　“去做吧。”我说，“盯紧时间节点，七十二小时内必须完成首笔交割。”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主控室。红唇没卸，脚步很稳。

　　我继续留在台前，重新检查系统后台的日志监控规则。非常规协议握手只出现了一次，之后再无痕迹。像是试探。我不敢关防御程序，也不敢上报，怕打草惊蛇。

　　两个小时后，裴听霜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电子回执。

　　“成了。”她说，“三家环保企业同意组建‘低碳算力联合体’，法人联签，账户共管。我已经下单买入五千吨配额，均价每吨四十八元。”

　　她把屏幕递给我看。交易记录清晰，资金来自联合体共管账户。我们的数据中心作为技术主体，提供全部能耗审计资料。

　　“下一步等核证申请批复。”她说，“只要一过审，立刻挂牌出售。按目前期货价估算，净利至少两千五百万。”

　　我点点头。“这笔钱必须专款专用。优先付低温模块的稀有金属预付款。”

　　“我已经跟供应商谈好了。”她说，“只要你这边确认资金来源合规，他们明天就开始备料。”

　　我打开财务审批系统，录入专项资金账户信息，设置多重验证权限。每一笔支出都要经过我和裴听霜双人确认。

　　“别忘了留一部分应急。”我说，“系统不会提示所有危机，但我们得防住明枪暗箭。”

　　她笑了笑，“放心，我在共管账户里设了熔断机制。一旦市场波动超过阈值，自动暂停交易指令。”

　　我们都没提那个红色警告。现在不能乱阵脚。

　　第二天凌晨，碳价继续下探。最低到了每吨四十一元。合作企业有人提出提前平仓止损。

　　裴听霜立刻发起三方视频会议。我把能耗模型投屏过去，逐项解释冷却效率、负载均衡率、空闲节点休眠机制。

　　“这不是理论优化。”我说，“这是连续七十二小时的实际运行数据。我们比同行省电三分之二以上。这样的项目，凭什么拿不到核证？”

　　没人说话。

　　裴听霜接着讲政策走向。“欧盟澄清声明最快今天下午发布。他们根本没取消碳税优惠，只是调整适用范围。这次跌纯粹是误传。你们现在砍仓，等于把利润让给别人。”

　　沉默了几分钟。

　　最后一家企业代表开口：“我们可以再等四十八小时。但如果还不反弹，必须强制退出。”

　　“成交。”裴听霜说。

　　她挂掉会议，看向我。“赌对了，钱才能回来。赌错了，信用崩盘。”

　　我盯着实时行情图。曲线还在往下走，但跌幅明显收窄。

　　“他们怕的是不确定性。”我说，“我们能给的只有确定性——数据、逻辑、节奏。”

　　她点头。“所以我准备追加三百吨补仓，拉低平均成本。你看行不行？”

　　“可以。”我说，“但用B类账户操作，别动主仓。”

　　她照做了。

　　下午三点十七分，欧盟气候署正式发布公告，澄清政策误读。碳期货五分钟内拉升百分之九。

　　市场情绪反转。

　　第三天上午十点，核证申请通过初审。消息一出，现货报价跳涨至每吨六十五元。

　　联合体启动挂牌交易。五千三百吨配额分三批出手，最终结算均价六十元。

　　扣除手续费和税费，净募集资金两千三百万元。

　　资金到账提示弹出来的那一刻，裴听霜松了口气。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顺手摸了下ZIPPO打火机，没拿出来。

　　“钱到了。”她说。

　　我看着屏幕上的入账凭证，又切回系统界面。建筑值没有变化——因为实体工程还没开工。但这笔钱一旦投入节能改造，建成新冷却阵列，至少能带来五十点以上增量。

　　还不够。

　　但路走对了。

　　裴听霜打开新文档，标题打下一行字：《绿色供应链资本路径二》。

　　我仍坐在主控台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哒，哒，哒。像在输入命令。

　　日志监控界面一切正常。没有新的异常握手。

　　可我知道，那条隐藏的数据链还在。它看过我们，也听过我们说话。

　　我调出网络流量分析工具，将过去十二小时的所有进出包重新标记分类。

　　在一条看似普通的日志同步请求里，我发现了一个微小的时间戳偏差——延迟了0.003秒。

　　正常设备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