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闷响过后，主控台的小绿灯还在闪。三秒一次，和之前一样。我蹲下去，把手贴在台子底部的金属缝上。震动很轻，但一直在传出来，像是从下面往上传的信号。

　　“不是断电。”我说，“它在往外送东西。”

　　沈砚秋没说话，走到控制台前，把钢笔拿出来放在采样口旁边。刚才那三个环形符号她已经画在纸上，现在正对着屏幕一闪一闪的编码比对。线条走向几乎一致，只是系统里的码更密一些。

　　裴听霜站在另一边，打火机拿在手里。她没点火，只是靠近了电路接口。蓝焰突然自己冒出来，不是往上烧，而是横着伸出去，连上了两个断开的节点。电流接通，指示灯亮了一下。

　　我们三个都看了眼对方。

　　这不是故障。也不是巧合。

　　“这玩意儿醒了。”裴听霜说。

　　我站起来，打开系统后台。星河界面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闪现的低频信号流，每三秒跳一次，像心跳。建筑值栏彻底消失，新出现的数值看不懂单位，也不显示来源。外部信道全部延迟，卫星回传的画面卡顿严重。我调出气象卫星群的轨迹图，发现不止一颗卫星偏离了轨道，它们的路径出现了微小但规律的偏移。

　　“有人在动我们的信号？”沈砚秋问。

　　“不。”我看了一眼地质扫描图，“是下面的东西在动。”

　　我抓起外套，往门口走。“去废墟看看。”

　　外面风雪变大了。高原上的云压得很低，无人机刚起飞就失去信号。系统弹出警告：【非授权移动设备接近将触发屏蔽机制】。不能带探测仪进去，任何外接设备都会被干扰。

　　我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玻璃管。里面是原世界带回的最后一撮硅土。我一直留着，没舍得用。现在我把盖子拧开，把粉末倒在掌心，再用绝缘膜包了一层。

　　“你真要用手测？”裴听霜问。

　　“它认这个。”我说，“这是最初的数据载体。”

　　我们走到基因圣殿废墟中心。地面裂开过一道缝，后来被冻住了。我把包着硅土的手掌按下去。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沈砚秋站在我旁边，闭着眼，手指轻轻敲自己的太阳穴。她说她在感受场域变化。

　　过了十几秒，她说：“有反应。角度偏十五度的时候，光出来了。”

　　我调整手的位置。果然，在某个方向下，硅粒表面泛出极淡的蓝光，一闪一灭，频率和主控台的小绿灯同步。

　　裴听霜掏出打火机，点燃。火焰稳定后，她慢慢移动位置。空气中有轻微的共振感，火苗在某个点开始抖动，形成波纹状的扭曲。

　　“地下有源。”她说。

　　我蹲下来，把计算器贴在地上。屏幕黑了几秒，然后双螺旋结构重新浮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定格在一个坐标上：地下37米，能量稳定，信号连续。

　　图纸自动调出。是一台量子通信原型机的结构图，编号Q-07。设计时间是1962年，属于当年军方废弃的一个项目。资料早就销毁了，没想到埋在这里。

　　“它本来应该永久休眠。”我说。

　　“但现在被激活了。”沈砚秋看着我，“是因为基因算法传播时释放的能量？”

　　“可能是共振。”我点头，“技术跃迁产生的波动，刚好匹配它的唤醒频率。”

　　我们回到主控室。门一关，冷气就被隔在外面。沈砚秋立刻调出钢笔记录的波形图，放大分析。她发现这段频率和人类脑波中的记忆提取状态高度吻合。

　　“它不只是发信号。”她说，“它在尝试连接意识。”

　　裴听霜坐在操作台前，打开了金融数据监控面板。她查了过去两小时的资金流向，发现异常。七家境外科技基金同时增持龙国通信类上市公司股票，动作整齐，时间差不超过五分钟。

　　“他们在押注。”她说，“有人知道要出事。”

　　我盯着地质扫描图。地下37米的那个点还在发光。系统没有发出危机预警，也没有要求消耗建筑值。这意味着这次解锁不在规则范围内——它是自主发生的。

　　“文明重启系统等的从来都不是建筑值。”我低声说，“它等的是我们愿意放手那一刻。”

　　沈砚秋把钢笔收进衣袋。她的指尖还留着刚才画图时的压力感。

　　“这不是我们在推动技术。”她说，“是技术自己找到了路。”

　　裴听霜掐灭了雪茄。打火机最后一次冒出蓝焰，跳动一下，随即熄灭。她把它放回裤兜，走到我旁边。

　　“你说它会不会一直等着这一天？”她问。

　　我没回答。父亲的表还在手腕上，表盖内侧刻着“技术报国”。我把表摘下来，放在主控台上。金属面映出还未完全消散的星河残影。

　　这时，系统突然刷新了一行字：

　　【检测到深层量子纠缠信号，来源：地下Q-07试验舱】

　　紧接着，全球卫星画面再次跳出来。DNA双螺旋图案依然存在，但背景变了。那些基站的轮廓，正是克莱因工业在全球的通讯节点。它们一个接一个熄灭，又在同一时刻重新点亮，发出相同的脉冲信号。

　　“它在联网。”我说。

　　沈砚秋迅速调出脑波模拟程序，输入波形参数。屏幕上出现一段对话式信号结构，像是某种初级语言模式。

　　“它在学说话。”她说。

　　裴听霜拿起电话，拨通后勤组。“通知所有人员，一级戒备状态。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地下通道。”

　　我看着地质扫描图。那个点的亮度在增强。温度、磁场、辐射值都在缓慢上升，但没有突破临界线。它在等待。

　　“它知道我们在看。”我说。

　　沈砚秋把记录本合上，指节敲了敲桌面。“下一步，它会要求回应。”

　　裴听霜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风雪。“我们给不给？”

　　我拿起计算器，屏幕上的双螺旋缓缓转动。这一次，它不再只是模型，而是一个正在苏醒的种子。

　　“给。”我说，“但我们得先确认，它是想对话，还是想接管。”

　　裴听霜转过身，眼神很冷。

　　“你觉得呢？”

　　主控台的小绿灯闪到第三十六次时，地下信号突然增强。扫描图上的光点变成实心，开始向上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