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十七分，五角大楼内部通讯炸锅的消息刚传回指挥车，我还没来得及合上终端，裴听霜已经把军方代表请进了会议室。那人穿着卡其色作战服，肩章压着西北战区的标识，手里捏着一份打印到一半的调度图，纸边被他拇指磨出了毛边。

　　他一进门就盯着墙上那张卫星轨道分布图看了三秒，然后把图纸拍在桌上：“你们现在能供多少电？实数。”

　　“净输出两百万千瓦。”我说，“戈壁站满负荷运转，未来七十二小时可扩容至三百二十万。”

　　“不够。”他摇头，“三号预警雷达阵列下周启动测试，峰值要占一百八十万。你们这颗星，必须优先保障军事通道。”

　　裴听霜坐在长桌另一头，正用钢笔在平板边缘划数据流模型。她没抬头，声音像读报表一样平稳：“目前全球已有十七个国家提交电力接入申请。沙特开出每千瓦时一点二美元的加密结算价，北欧联合体愿意以稀土配额置换三年稳定供电。”

　　军方代表冷笑：“民用卖电？你们当这是菜市场摆摊？”

　　“不是卖电。”我打开系统界面，空中浮现出一张动态能源网络图。红光从戈壁升起，分叉覆盖中东、中亚、东欧，每条线路旁跳动着实时协议编号和结算金额。“是提供能量确定性。谁付得起加密费，谁就能锁定传输窗口。停电不可控，但违约成本可控。”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忽然伸手点向地图边缘一处蓝点：“这里，塔什库尔干备用站，为什么没有列入军用节点？”

　　“因为它是民用中继枢纽。”裴听霜接话，“上个月我们靠它给巴基斯坦山区医院供电七十六小时，换来了他们开放克什米尔频段使用权。现在我们的信号穿透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九。”

　　“战备呢？”他语气硬了，“等敌人打过来，你拿医院发票去挡导弹？”

　　空气静了一瞬。

　　我解下手腕上的机械表，轻轻放在会议桌中央。金属盖翻开，内侧“技术报国”四个字朝上。我用指尖敲了一下表壳，清脆的声音像敲击键盘。

　　“过去打仗抢石油、占港口、控航道。”我说，“现在打仗，抢的是轨道位置、频段带宽、能量流向。这颗卫星不是工具，是支点。谁掌握它的调度权，谁就在下一阶段的地缘结构里站上高台。”

　　他没说话，目光扫过投影中的几条主干线路。

　　裴听霜顺势调出三组模型。第一幅是中东油田群的用电波动曲线，叠加卫星供电响应模拟；第二幅显示欧洲电网因寒潮导致的负荷缺口预测；第三幅对比了我国西部城市近三年电力增长趋势。

　　“我们现在不做分配决定，别人就会替我们做。”她说，“德意志联邦昨天召开了紧急能源会议，明确提出要联合法国、瑞典组建‘跨大陆天基供电联盟’。如果我们不参与规则制定，将来连接入标准都要看人脸色。”

　　军方代表站在沙盘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代表高压线路的银线。他沉默了将近五分钟，才开口：“最高调度权限，必须归战区指挥部。”

　　“可以。”我说，“但要有合同。”

　　他猛地转头看我。

　　“不是行政调拨。”我继续说，“是采购。你们需要多少电量，提前申报需求等级，按优先级支付结算费用。费用不进财政，全部反哺科研账户，用于下一代能量接收站建设。”

　　“你这是把国家资产商业化。”

　　“我是让它可持续。”我调出系统推演结果投在副屏：如果维持指令式调配，三年内将爆发十二次以上区域性供电冲突；若采用分级竞价机制，冲突归零，且累计产生科研回流资金一百零七亿元。

　　“我不是要做生意。”我说，“我想让每一瓦电力都变成文明重启的砖石。”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

　　裴听霜拿起平板，在协议草案上快速修改条款。她的唇角微扬，但没说话。军方代表走到能源地图前，拿起一支红笔，在西北军区几个关键节点之间画了个圈。

　　“试点范围不能超过五个区域。”他说，“而且必须保留战时紧急征用条款。”

　　“没问题。”我点头，“但我们也要保留服务终止权。一旦某一方违反协议，比如擅自截留电力或攻击中继站，系统将自动切断其接入权限。”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把红笔放下：“你们……真打算收钱？”

　　“收的不是钱。”裴听霜抬起头，“是承诺。谁愿意为未来的确定性买单，谁才有资格参与这个体系。”

　　他没再反驳，而是拿起调度图重新看了一遍，然后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签下名字。

　　“第一批协议，先签六个月。”他说，“如果运行稳定，再谈长期。”

　　我按下确认键，系统弹出提示：

　　【卫星电力商业化协议达成】

　　【+50建筑值：新型能源治理模式落地】

　　数值跳动的瞬间，我注意到灰色进度条有轻微波动——【信标稳定性：7%→ 7.3%】。

　　原来影响现实规则，也能加固那个跨越时空的锚点。

　　裴听霜正在核对付款路径，突然抬眼：“沙特方面刚发来确认函，愿意预付三个月电费，条件是我们优先保障他们的炼油厂供电。”

　　军方代表皱眉：“他们比我们付得多？”

　　“每千瓦时高出百分之十五。”她坦然回应，“但他们承诺不用于军事设施，并接受远程用电审计。”

　　他哼了一声，没反对。

　　我调出空余容量图谱，发现还有约四十五万千瓦未分配额度。这部分原本预留作冗余备份，但现在看来，或许可以启动小额竞价机制。

　　“接下来。”我说，“我们可以开放部分非敏感时段的电力窗口，进行公开拍卖。价格由市场决定，收益全部注入技术基金。”

　　裴听霜眼睛亮了一下：“搞个‘天基电力交易所’？”

　　“不叫交易所。”我纠正，“叫‘轨道资源协调中心’。名称要中性，避免刺激外界。”

　　军方代表站在沙盘边，看着蓝色磁钉一点点移向主干电网中心。他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敌人用金钱买断所有可用电力窗口呢？”

　　“不可能。”我答得很快，“系统设定了安全阈值。任何单一用户采购上限不得超过总容量的百分之二十。而且军用请求永远享有最高优先级，只是——”我顿了顿，“也需要走流程登记。”

　　他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

　　“你们这套东西……”他低声说，“比我想象的复杂。”

　　“因为它不只是供电。”我说，“是在重建规则。”

　　他点点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指着地图上一处空白区域：“这里，能不能加一个临时接收站？我们有个新项目要上线。”

　　“可以。”我输入指令，系统开始测算建设成本，“但需要新建整流阵列，预计耗资三点六亿，工期四个月。”

　　“钱我们想办法。”他说，“你只管告诉我，能不能建。”

　　“能建。”我说，“只要你签合同。”